“咚…”
钟声低沉，像一块巨石坠入人心最深的湖，漾开一圈又一圈无声的涟漪。
道院的铜钟悬挂在九十九级白玉阶之上，钟身刻着细密的纹路与道符，每一次敲击都仿佛在丈量天地的脉搏。
曾经，这钟声是晨课的号令，是议事的召集，是牧清寒亲手为这片土地定下的秩序之一。
如今，它一声声响起，厚重、肃穆，像是在为一个时代敲下休止符。
“咚…”
第二声钟鸣滚过天际，穿透道院的飞檐翘角，越过山下炊烟袅袅的城镇，传到更远的荒原与林海。
道院早已不似当年，它在牧清寒倒下后的一年里，像一棵被风雨洗礼过的巨树，根系深深扎进世间的土壤，枝干伸向四方。
这里汇聚了道盟与妖族的强者，议事殿里每日都有各族的代表出入。
学府中有人族的书生与妖族的幼崽一同诵读典籍，交易场上符文与药材、灵石与法器在规矩之下流动不息。
它不再只是天才修行之地，而是名副其实的政治、经济与教育中心，是牧清寒用生命换来的秩序的心脏。
“咚…”
第三声钟鸣落下时，人群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
石阶之上，衣袂翻飞，气息沉凝。
面具团全员到齐。
涂山容容依旧是一身青衫，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哀愁。
涂山红红一身红衣，比火更烈，却在钟声里收敛了所有锋芒，她看着远处的天空，眼神复杂。
石宽站在殿门前，如山般的身影挡住了半边晨光，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
梵云飞踏着风沙而来，西西域的阳光在他身后拉长了影子，他恢复了大妖皇的气度，却在踏入道院的那一刻，微微低下了头。
还有涂山雅雅。
她从人群的尽头走来，一身白衣胜雪，腰间系着那个不起眼的剑鞘。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话，也没有散发出半分寒气，只是静静地走着，像一朵无声飘落的冰花。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眼神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可当她踏上第一级石阶时，钟声似乎微微一顿，风也停了片刻。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她，敬畏、同情、好奇……
种种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议事殿的主位旁，那个空着的位置。
几乎世间最强的那一批强者，在这里都有一个职位。
或许只是挂个名头，或许只是偶尔来议事，或许只是在学府里指点一两句。
但没有人敢轻视这些名头，更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道院的规矩写在钟鸣里，刻在石阶上，也藏在这些强者的眼神里。
除非脑子坏掉了，否则没人会去触碰这来之不易的秩序。
牧家家主站在议事殿的中央，白发苍苍，脊背却依旧挺直。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花，那是牧家的习俗，为逝者送行。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透过殿门，传遍了整个道院，也传到了山下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决定，为我儿牧清寒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也扫过那个空着的位置。
他的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一年了，他从最初的崩溃与不甘，到后来的沉默与坚守，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儿子已经不在了。
那个曾经在院子里追着他问东问西的孩子，那个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盟主，那个在最后时刻选择用生命守护这片土地的年轻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这世间的安宁。”
牧家家主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依旧坚定，“他值得一场盛大的告别！”
“我要为小儿子送行，让所有生灵都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所做的一切。”
话音落下，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三声，而是连绵不绝，像一场漫长的哀歌。
阳光穿过道院的穹顶，落在牧家家主的身上，也落在涂山雅雅腰间的剑鞘上。
剑鞘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也在回应着这场迟到的、却注定轰轰烈烈的葬礼。
人群中，有人悄悄红了眼眶，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望着天空，默默念着“牧清寒”这三个字。
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有着不同的过往，却在这一刻，怀着同样的心情，等待着那场为他们的盟主、为他们的守护者举行的告别。
…
微风缓缓起
从道院的飞檐间穿过，拂动她一身素白的衣袍。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口悬挂于穹顶之下的铜钟上。
钟身的纹路与道符在晨光里流转，每一次低沉的鸣响都像从岁月深处传来。
四周静得只剩下钟声与呼吸。
她环顾左右，看见的是一张张神情各异却同样虔诚的脸。
老者垂着眼，双手合十，皱纹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悲伤。
妖族的少年握紧了拳头，眼底有泪光闪烁。
他们都在看着大钟的方向，看着那个由牧清寒亲手奠定的秩序的象征，看着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她那万年不化的冰冷面容，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松动。
先是眉峰轻轻蹙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紧接着，嘴角微微上扬，那弧度极淡，极轻，像是冰雪初融时，在阳光下一闪而逝的微光。
没有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只有风，悄悄拂过她的脸颊，带走了那一滴猝不及防落下的泪水。
泪水是热的，砸在冰冷的石阶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雾。
“清寒…”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两个字像是带着温度，穿过了一年的时光，穿过了无尽的思念，回到了那个有他在的日子。
他会笑着叫她“雅雅”，会在她闹脾气时无奈摇头，会在战场上挡在她身前，告诉她“别怕，有我”。
如今，他不在了。
可这世间，却如他所愿。
道院巍峨，各族同心，强者云集，秩序井然。
曾经的战火与纷争，都化作了如今的安宁与繁荣。
街头巷尾，有孩童的嬉笑，有商贩的吆喝，有人族与妖族并肩而行，再也没有了猜忌与敌意。
这一切，都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那股积压了一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腰间的剑鞘上。
剑鞘依旧是那副不起眼的模样，却在泪水的浸润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在回应着她的思念。
不远处，涂山红红与涂山容容正看着她。
涂山红红的眼眶也微微泛红。
她看着雅雅那副强忍悲伤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涩。
她还记得，曾经的雅雅是多么爱笑，多么张扬，可自从清寒离开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冰冷得让人心疼。
涂山容容一身青衫，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哀愁。
她读懂了雅雅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也读懂了她眼底的泪水。
那笑意，是欣慰，是释然，是对清寒最好的告慰。
那泪水，是思念，是不舍，是藏在心底最深的痛。
姐妹俩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理解，有心疼，也有坚定。
她们知道，雅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她们会陪着她，陪着所有思念清寒的人，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盛世。
随即，她们一同转过头，看向了前方的议事殿，看向了那口依旧在鸣响的铜钟。
钟声连绵不绝，在天地间回荡。
它像是在诉说着一段传奇的落幕，也像是在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开启。
涂山雅雅站在人群中，泪水渐渐止住，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是那眼底深处，多了一丝温柔的暖意。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剑鞘，像是在抚摸着清寒的脸颊。
“清寒，你看。”
“这盛世，如你所愿。”
“我们会替你，守护好这一切。”
阳光穿过道院的穹顶，洒在所有人的身上，温暖而明亮。
钟声渐歇，余音袅袅，萦绕在道院的每一个角落，也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场盛大的葬礼，还未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会被永远铭记。
因为它不仅是为一个人的告别，更是为一个时代的致敬。
……………
年少轻狂过，也曾经彷徨失措…
有你… 有我…
再唱这首歌，无论患难或落魄～
身旁是你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