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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不饿

    江小月并未打算在此留宿,因此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只询问白石溪何时能安排他们与老疤见面。

    “二位别介意,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这次多亏二位帮忙,明天我就带二位去见疤哥。”

    白石溪面带憔悴,语气很是客气。

    父亲过世,他不能到场尽孝,是为人子的遗憾。

    双方约好时间后,江小月便离开了杂货铺。

    靖南城内行商众多,客栈驿馆林立,几乎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家。

    大道旁的脚店最为实惠,但住的是大通铺,且大多是刀客走卒。

    江小月不至于跟那些人挤在一处,于是选了一家价格相对实惠的客栈安顿下来。

    待收拾停当,天色已暗。

    江小月想到白盛之前提过的华宴楼,他说那里是瑜国人聚集之地,便喊葛先生一起去看看。

    为此,江小月斥重金——六百文,购置了一身较为体面的瑜国服饰,挑选时还特意拿大了一号。

    因为次日要与老疤会面,葛先生认为不能穿得太寒酸让人轻视。

    入夜后的靖南城大街上,少了白日里运送货物的车队,连空气都清新不少。

    街上人流如织,街边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较之白天反而更加热闹。

    最特别的是,街边铺子门口都挂着萤白的灯笼,将街道映照得颇为明亮。

    这与向阳村天黑后便只剩沉沉夜色与蛙鸣的景象截然不同。

    眼前的一切对江小月而言,都是未知的新鲜事物。

    她看得目不暇接,那些新奇精致的兔子花灯令她心情愉悦。

    然而,旁边路过的一家三口又瞬间让她想到了惨死的父母,愧疚与懊恼随之涌上,甚至让她对自己生出了一丝厌恶。

    她发现自己在某些时刻会短暂忘记了父母的血海深仇。

    葛先生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导道:

    “了解并学习所有新鲜事物,也是一种成长,莫要让仇恨长在你脸上。”

    江小月毕竟才十一岁,父母猝然离世迫使她心智早熟,精神长期紧绷。

    但本质上她仍是个孩子,对陌生环境充满天然的好奇心实属本能。

    说起这种大道理,葛先生又变回那位博学多才的师长。

    其实,他内心也在默默怀念着。

    这十年,他习惯了向阳村的黑夜,此刻身处繁华夜市,仿佛瞬间将他拉回了从前。

    那时他和同伴一起游街、饮酒起舞、高声策论。

    尽管此地远不能与瑜国都城相比,但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深藏心底的过往便再也压抑不住。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直到前方出现一座三层高的楼宇。

    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沿着飞檐斗拱勾勒出酒楼气派的身形,将门前石阶照得亮如白昼。

    楼宇正中,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华宴楼。

    这是江小月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房子。

    站在酒楼外,依稀能听到跑堂伙计嘹亮的吆喝声,夹杂着浓郁的食物香气飘散出来。

    无需葛先生解释,江小月便能清晰地分辨瑜国人和庆国人。

    瑜国人衣着色彩鲜亮,多着木屐,衣料多用绸缎或精细棉布,男子发髻簪玉扣,女子襦裙缀珠珞。

    而庆国行商衣着相对朴素,交谈时习惯压低嗓音,偶有人激动拍桌,也会立即警惕地环顾四周,且鲜少有随行女客。

    两人驻足华宴楼前。

    “听说里面一道鸡就要六百文,素菜也要两百文,还得另付茶座费。”

    江小月喃喃道,来之前她向客栈伙计打听过行情。

    要知道,她在街边买个包子才两文钱,客栈住一宿八十文,而她全部家当不过十五两银子。

    要花掉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吃这顿饭,甚至不止,属实有些伤不起。

    想到日后的开销,她转头看向葛先生。

    “我不饿,进城时才吃了面的。”葛先生察觉到她的目光,这般说道。

    两人便在外观望。

    江小月注意到许多客人带着仆役随从入内,这些随从大多守在雅间门外。

    这时,一位身着棕灰粗布短褂,头戴小帽的年轻男子手捧圆盒步入厅堂,对着迎客的伙计点了点头,便径直上了二楼雅间。

    江小月注意到,这样的人还不少,只是手里拿的盒子不一样。

    经葛先生解释,她才知道这些是外送小食的伙计。

    在这里,只要有银子,可以同时吃到张家的腊鱼、李家的酒糟、王家的烧饼......

    江小月不停地观察周围,半晌后才对葛先生道:“那您在这等我,我进去看看。”

    她毫不怯场,径直向店内走去。

    迎客的店伙计见她面生,又这般年幼,伸手拦住她。

    “你找谁啊?”

    “我家郎君在上面,他姓王。”江小月说起瞎话来面不改色。

    瑜国人称男子为郎君,女子为娘子,王姓又是瑜国大姓。

    店小二瞥了眼她身上的瑜国服饰,这时恰逢五六个新客进门,他便挥挥手示意江小月进去,自己快步迎客去了。

    江小月趁机上了二楼。

    一楼厅堂内都是散座,容易露馅。

    她看见一个临窗雅间里坐着六七个瑜国人,正用银筷拨弄青瓷碟中薄如蝉翼的鱼脍,高声谈笑。

    厅堂中央,一名男子揽着侍女旋转,脚上木屐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响声。

    门口站着数名小厮和刀客,江小月故意探头看了一眼,随即嘟囔了一句,便名正言顺地靠墙站定。

    其他人只瞟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其中某位客人的随从,并未质疑。

    廊道上人来人往,雅间里的交谈声也传入江小月耳中。

    里面的瑜国商人一直在谈论六公主前往庆国联姻一事。

    据他们所言,这位六公主大约后日就会抵达靖南城。

    他们毫不掩饰地谈论公主的美貌,言语轻浮露骨,还当众表达自己的爱慕。

    在向阳村,村民从不会如此公开谈论女子的长相身姿,何况那还是公主。

    同为女子,江小月有些气愤,转头看向那些随从护卫,却见他们神色如常。

    看来瑜国的某些风气,或许比葛先生描述的更为夸张。

    江小月默默记下这些细节,又辗转几个雅间附近,听到的多是些风流韵事。

    大约一个时辰后,她才从楼内走出。此时,葛先生正在道旁看人下棋。

    二人回了客栈。

    翌日上午,江小月见到了老疤。

    人如其名,对方脸上有一道显眼的刀疤。

    老疤显得十分热情,见到葛先生就拉着他说个不停,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断。

    江小月看多了却觉得,那副笑容仿佛凝固在他脸上,每次上扬的嘴角和牵动的皱纹都一模一样。

    像是刻意塑造出来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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