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月意识到,他们很可能已被监视。
老疤那过分的热情,恐怕别有深意。
“看来老疤已经猜到我们是骆氏派来销赃的。他若想强抢我们手上的货,肯定不会介绍真正的买家,明日他那个所谓的兄弟,怕是有诈?”
江小月看向葛先生,语带疑虑。
“大费周章派人盯着我们,确实可疑。若是想给我们演一场戏,那明日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葛先生沉吟片刻,果断道,“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这客栈都不能再待了。我们不退房,悄悄从后门走。”
江小月点头,想到押金不免肉疼,但动作却毫不迟疑,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她年纪小,不易引人注意,便先去客栈后门探查。
确定无人监视后,她寻机支开一楼的伙计,两人迅速离开。
葛先生曾提议在隔壁客栈住下,以便监视对方动向。
但转念一想,一个男人带个孩子目标太显眼,稍加打听就可能暴露行踪,还是放弃冒险。
骆氏介绍的路子断了,他们必须另想办法寻找那位瑜国买家。
昨晚江小月去华宴楼试过,那些看似放荡不羁的瑜国商人,实则口风很紧,并不会在酒楼谈到公事。
“先找个地方放下东西,这样背着箱笼在街上走太扎眼。”葛先生环顾四周道。
这时,江小月注意到街头停着一排拉货的牛车驴车。
这些车夫整日在街头打转,对城内的情形应当是熟悉的。
“先生,我们租个车,先离开这片坊区。”她提议道。
两人走过去,车夫正聚在一块闲聊,时不时探头张望着等生意上门。
被挤在最边上的老汉,他的车斗里坐着个小男孩。
两人虽穿着粗布麻衣,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牛车也打理得不错。
只可惜拉车的是一头老牛,皮肤松弛,毛发粗糙,好几波主顾都因此避开了他。
一名壮硕车夫刚做完一单生意,乐呵呵地赶车回来。
他瞥了老汉一眼,老汉便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江小月见状,不由自主地朝对方走去。
看到两人衣着普通,其他车夫起初并未在意。
但当江小月向老汉问价时,旁边五六个车夫瞬间围了上来。
“公子要拉什么货,我这车便宜,落日前准保送到!”
“他这老牛,可拉不了重货。”
老汉眼神微黯,但仍老实说道:“客官,我这牛确实老了,但三四百斤还是能行的。”
“轻货,我就看中你这车干净。”江小月说着,数出十个铜板递过去。
车斗里的小男孩见状,立即乖巧的站起身。
他个子矮,还没有车斗高,站在那乖乖等老汉把他抱下去。
其他车夫见没戏了,很快散开了。
葛先生将背上的箱笼放进车斗,靠着边沿坐下。
“您先往前走吧。”江小月紧挨着葛先生的箱笼蜷坐下来。
牛车轱辘缓缓碾过石板路,老汉牵着外孙在前方引路。
街市行人密集本不可疾行,但这老牛的速度实在过于缓慢。
江小月缩着脑袋,警惕地环视四周,开口道:“老爷子,把孩子抱上来吧,这有地坐。”
老汉回头,歉然一笑:“您不用装货吗?”
江小月指了指行囊:“不用,都在这儿了。”
把小男孩抱上车后,速度总算快了一些。
江小月拿出之前买的栗子,抓了一把递到小男孩手上,趁机向老汉打探起靖南城中的情形来。
她说自己想做点生意,让老汉聊聊城中的行商。
老汉是本地人,除了华宴楼那种上等酒楼聚集着不少瑜国商人,他还提到刀客群体里也有很多瑜国人。
只是这个群体成份很复杂,有退伍的老兵、落魄的勋贵,甚至不乏城中大人物的眼线。
这正是江小月起初要找熟人的原因,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惹到某些大人物。
而且,这些刀客不仅脾气暴躁,要价也高得离谱。
望着满大街的瑜国行商,江小月有一种身处鱼群却又无从下手的感觉。
她在矿洞里接触死者时,曾“看”到了那个瑜国买家的样子。
可那人已被那几个煞星抓走,他的亲友必然也在四处寻他。
这是江小月最后的底牌,绝不能轻易示人。
为了安全起见,她甚至没让葛先生提前画出画像,就怕中途出意外暴露身份。
她最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好了。
老汉说着城中的情况,心里则默默计算着路程。
客人只给了十文钱,拐过这个街角,就超出路费距离了。
可对方还在问话,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想着这是今日头一单生意,老汉不愿惹客人生气,便没有停下,只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江小月此刻正沉浸在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老汉的眼神。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过四个街区,老牛累得闹起了脾气,直接杵在原地不走了。
江小月看了看四周,正欲开口询问,小男孩却抢先道:“从元家茶铺过永盛街、平一街......一共八里路,车钱共计二十四文。”
他奶声奶气地报出里数和金额,竟把沿途所过之处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汉见两位客人同时看向自家外孙,以为他们嫌贵,忙道:“客人再补十文就可以了,路程长些是可以商量的。”
毕竟三文只是起步价。
小男子却嘟着嘴,把手里捧着的栗子塞回到江小月手里,认真道:“六个,我一个都没吃,您不能扣钱。”
这副样子像是被人讹过。
“小羽,不能对客人无礼。”老汉作势要教训孙子。
葛先生看着那孩子递还栗子时忍不住咽口水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小月坐过牛车,从县城到向阳村只要一文。
当然,那边的物价不能同靖南城相比。
但看着小男孩眼中闪过的狡黠,她补齐了剩下的十四文,却把栗子放回油纸包,塞进怀中。
小男孩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抿着嘴没再出声。
葛先生看着江小月孩子气的举动,挑了挑眉。
老汉收了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善意提醒道:
“老朽多一句嘴,这靖南城虽有士兵驻扎,却常有命案发生。二位初来,行事还需小心低调。”
说罢,老汉赶车离去。
他的话,让江小月想到了老疤说过,他那个朋友黑白两道都有门路。
这个人是否存在有待验证,但某些特质或许是从其他人身上影射过来的。
此时天色已渐暗。
江小月二人找了处僻静的客栈住下。
是夜,九爷的人闯进了江小月先前租住的客栈。
发现厢房内空无一人后,他们粗暴地将睡梦中的掌柜揪了起来。
“大人饶命啊!他们没退房,押金也没退,您看这账上都记着呢,我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掌柜也不知二人是何时离开的,只得将账册呈上。
九爷发觉自己被耍,勃然大怒,即刻命人将老疤绑了……
一番走访调查后,天色将明之际,一队黑衣人闯入了拉车老汉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