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轮碾过北加州的土路,扬起漫天尘土。
车厢里,艾薇儿·范宁感觉自己快被这灰尘给呛得,把肺都咳出来了。
“上帝啊,索菲娅,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我感觉再多待一分钟,我就要吐在这身新裙子上了。”
坐在她对面的索菲娅·布莱恩特握住闺蜜的手,小声道:“快了,艾薇儿,亲爱的。再忍耐一下。亚伦说,过了前面那个山脊就到了。”
索菲娅转向车外,对着丈夫的后背提醒道:“亚伦,亲爱的,你还记得我昨天说的话吗?我姐姐她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她一个人带着露西,你知道,一个寡妇在乡下,她肯定很敏感。待会儿你……”
“知道了,知道了!”
亚伦·布莱恩特不耐烦地应付着,猛地一拉缰绳:“索菲娅,你这话已经念叨了一路,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收起我那副高高在上的城里人心态?哼,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你这个姐姐当初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城里当个女工,而不是他妈的嫁给那个连三十岁都没活过的短命鬼,现在好了,我们还得跑到这个连印第安人都不愿意拉屎的地方来探望她!”
索菲娅小脸发白,紧紧咬住嘴唇:“亚伦,她是我姐姐!”
“她是你姐姐,没错,但她不是我的!”
亚伦粗暴地打断她:“我警告你索菲娅,别指望我待会儿会对她那间破房子,我猜,摇摇欲坠满地鸡屎的破木屋表现出任何兴趣。
我们把这些东西卸下来,待上最多一个小时就走,我可不想在那里过夜。”
车厢内的艾薇儿·范宁尴尬地挪了挪身子。
她还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丈夫在之前的旧金山暴乱中试图反抗那些爱尔兰暴徒砸碎了脑袋。
艾薇儿由此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也继承了对这个世界的巨大恐惧。
“索菲娅。”
艾薇儿小声开口,试着转移话题:“你似乎真的很久没来你姐姐家了呢。”
提到这个,索菲娅的表情柔和了些许,但也带着一丝愧疚。
“一年多了。”
她叹了口气:“亚伦的工作太忙了,从萨克拉门托到旧金山,他总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你知道,这鬼地方到处都是劫道的匪帮和那些野蛮的印第安人。”
“倒是玛琳,她经常托人给我寄一些农产品。”
马车外,亚伦又开始不屑了。
“都是一堆不值钱的狗屎,几磅土豆和烂甜菜。天知道她是怎么有脸把那些猪食送到我们家门口的,简直是侮辱!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当场就把那些垃圾全他妈扔进海里!”
“亚伦!”
索菲娅终于忍无可忍,带着哭腔拔高声调。
“哦,上帝……”
艾薇儿·范宁的脸色更白了:“索菲娅,你姐姐的农场,真的会有很多马粪和鸡屎吗?我是说,那些家禽它们是到处乱跑的?”
索菲娅看向自己这位刚出寡居极度神经质的闺蜜,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她知道艾薇儿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艾薇儿,别想那么多了。”
索菲娅反手握住她:“你现在可是个富婆,亲爱的。来农村就是好好散心的。你看看外面的风景。”
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索菲娅凑到艾薇儿耳边,故作欢快道:“别担心,你丈夫虽然死了,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等回去旧金山,我再帮你介绍一个好的男人。
我保证,这次介绍的,绝对比范宁那个老家伙强壮一百倍,他会让你每晚都快活得像只小母猫,怎么样?”
艾薇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娇嗔地推了索菲娅一把:“你又说这种下流话!”
……
阳光透过双层玻璃窗,在地毯上洒下斑驳光影。
玛琳·奥戴尔正站在洛森面前,仔细地帮洛森整理着衬衫领口。
“洛森,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让露西烤了你最喜欢的厚切培根,煎了足足十二个鸡蛋呢。还有从镇上新买的咖啡豆。”
洛森垂眸,凝视着这个女人。
他现在还清楚记得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什么样子。
那时的玛琳,就像一只受浑身带刺的刺猬。
贫穷恐惧以及绝望,几乎已经渗透进了她的骨肉里。
但凡是想要靠近她的人,她无不警惕,甚至已经做好随时扑上去咬断对方喉咙准备,尽管她自己也怕得要死。
而现在……
“十二个鸡蛋吗?”
洛森勾起一抹笑意:“你这是打算把我喂成一头种猪吗,玛琳太太?”
这句带着玩笑意味的话,配上他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眸子,让玛琳的小脸一下腾起灼热的红晕。
那股热量从她的脸蛋一路烧到耳根,再蔓延到天鹅般的脖颈之下。
“哦,你这个魔鬼!”
玛琳慌乱地拍打了一下洛森的胸膛,那动作与其说是嗔怪,不如说更像是情不自禁的抚摸。
“不,不许胡说!”
她结结巴巴地,连呼吸都乱了:“培根要凉了,露西还在等你,快去洗漱吧!”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
洛森盯着那个仓皇逃向厨房的背影,思绪飘忽了一下。
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佩妮·布莱克的脸。
她好像和马琳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
如果说玛琳是一汪温暖柔软,能包容一切的温泉,那佩妮就是一杯加了冰块的烈性威士忌。
她锋利,辛辣,散发着令人上瘾的毒香。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但都令人愉悦的体验。
“洛森,快点,妈妈说培根要糊啦!”
露西清脆的叫喊声从楼下传来,打断了洛森的思绪。
他失笑着摇摇头,大步走向盥洗室。
厨房里,露西正襟危坐,但那双兴奋的眼睛却出卖了她,小刀叉在盘子上敲得当当响。
当洛森走进来时,玛琳正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铸铁平底锅。
十二个煎蛋,边缘焦黄酥脆,蛋黄却保持着完美的流质。
旁边是堆成小山一样的厚切培根,油脂还在冒着泡。
“上帝啊,玛琳。”
洛森夸张地感叹了一句:“你这是在为一支骑兵队准备早餐吗?”
“哼,快吃吧你!”
玛琳被他逗得满脸通红,却故作镇定地把一大份食物推到他面前:“可不许剩。”
洛森没再客气。
这点东西对于他已经经过强化的身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抓起一片裹着两个煎蛋、涂满黄油的面包,大口塞进嘴里。
滚烫的蛋黄在他口中爆开,混合着培根的烟熏味和油脂香,带来原始而野蛮的满足感。
一旁的露西看得眼睛都直了,咯咯直笑。
玛琳则托着小脸,笑眯眯地看向他。
这个男人,怎么连吃饭时候的样子都那么迷人呢!
薄雾尚未散尽。
洛森早饭过后,便出门骑上纯血马。
在他身后,二狗和三狗骑在稍次一等的挽马上。
洛森勒住缰绳,眺望着东方。
那里的天际线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旧金山的硝烟暂时消散。
那些被吊死在路灯上的尸体也被新任警察局的清洁队拖走,扔进了海里喂鱼。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暴乱,在英雄青山局长的铁血镇压下,以极快速度强行画上句点。
流血已经结束,现在是时候该重建新秩序了。
市长为了感谢青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整座城市的重建工作,打包授予洛森新成立的磐石建筑公司。
真是一个完美的合法闭环!
而磐石建筑公司的第一个工程,就是唐人街。
洛森逸出一抹笑意。
多么他妈的讽刺!
他亲手策划了暴乱,将整座城市拖入地狱。
现在,他又成了救世主,被这座城市用金钱和权力恳求着去重建它!
那些在暴乱中家破人亡的市民,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将他们推入深渊的魔鬼,和那个将他们从深渊里解救出来的英雄,竟然他妈都是同一个人!
唐人街的重建计划,早已经洛森的脑海里推演了无数遍。
既然要重建,那首先就是腾空出地方。
这简直是上帝的恩赐。
暴乱中,唐人街周围的几个街区,那些爱尔兰人、意大利人和拉丁裔的贫民窟,被暴徒们不小心烧得一干二净。
现在,那里有大片无主的空地。
这时候,青山以唐人街领袖和警察局长的双重身份,所成立的华人组织出面了。
他说服了唐人街的居民,为了更美好的未来,暂时搬迁到那些新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那些六大会馆的老家伙们,甚至主动带头捐款恳请磐石建筑公司,来主持重建大业。
这就叫权利啊!
哪有什么扯皮掣肘,更没有狗屁倒灶的利益纠纷。
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弱小的只有服从命令一条路,不服的就死!
一切都顺利得让人出乎意料!
洛森已经下达了指令。
唐人街那些老鼠窝一样的木质棚户区,全部拆掉!
他要在这片废墟上,建起一座属于他的城中之城。
不再是那些西方人臆想中猎奇的东方景观。
他要建的是真正的堡垒!
所有的建筑必须是砖石结构,街道必须拓宽,宽到足以让他的白虎安保骑兵队四马并行。
地基更要挖深,全部的建筑地下,要用一个迷宫般的隧道网络连接起来,既是下水道也是军火库和兵道。
至于地上的建筑风格?
他会扔给那些死士中的建筑师几个中式风格的草图。
雕龙画凤,飞檐斗拱,怎么异域风情怎么来。
他要让那些白人精英们,在惊叹东方神韵的同时,心甘情愿地走进这座为他们精心打造的娱乐城。
谁来建?
洛森的死士,那些刷新了顶级工程学、建筑学、管理学知识的怪物们,将是每一个节点的工头、队长、项目经理。
至于基础的劳动力,磐石建筑公司早就开始招人了。
不问出身,不问种族。
华工,白人,黑人,只要你有力气肯干活,就有饭吃有钱拿。
在这片工地上,规矩完全变了。
洛森的死士们就是唯一的工头、队长和质量把控者。
他们用绝对的专业知识,掌控着进度、质量。
“嘿,你他妈的,那边那个刚从娘胎里爬出来的爱尔兰软屌,对,就是你!”
一个的华人工头正站在一块花岗岩基座上,唾沫横飞。
手里的皮鞭啪一声,在空气中抽出一个脆响。
“那根木方尺寸不对,你他妈是用屁眼去量的吗?还是你那点可怜的薪水只够你买一块遮羞布,把你的脑子给盖住了?”
几个新来的爱尔兰劳工被骂得狗血淋头,满脸通红,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他们畏缩地扛起木方,准备返工。
一个白人劳工想偷懒,被一名队长发现。
那名死士没多说一个字,只是走过去,一拳砸在对方的胃部!
那个白人劳工当场跪地,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要么滚蛋,要么赶紧干活!别他妈在这里装死!”
众人也很快就明白了这里的平等。
因为那些华人面孔的工头,对同胞,尚有几分耐心,而对他们,只有标准。
不远处,几个抬着沉重梁木的华工队伍经过。
他们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汗水下微微反光。
他们瞥了一眼那几个被骂得抬不起头的白人劳工,此刻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畏缩和麻木。
混合着快意自豪的情绪,在他们黝黑的眸中一闪而过。
……
太阳慢慢爬高,北加州的阳光逐渐变得灿烂。
洛森骑在马上,步履悠闲。
二狗和三狗,一左一右,始终落后半个马身。
洛森的帝国正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以近乎疯狂的速度生长。
两万多名华工的迁入,一下就激活了北加州这片沉睡的荒地。
黑色的沃土被大片的犁开,显露出湿润内里。
灌溉渠道就像那巨人张开的掌纹,纵横交错,将远方的水源引入田间。
一座座简易的定居点拔地而起。
这里将是他的粮仓以及人力库和大后方!
华工们在田垄间劳作,他们挥舞着锄头和铁锹,喊着力量感十足的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