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延心里咯噔一下。
这胖乎乎的小丫头什么意思?
她不会是想撺掇郑太后给她取个带“龟”字的名字吧?
苏鹤延穿来古代这三年,多少也有了一些常识。
她知道,在大虞,“龟”字并不是骂人的话。
相反,它跟松鹤一样,都有着长寿的美好寓意。
长辈们取名的时候,经常会用到这个字,比如龟年、龟龄、文龟等等等等。
但,苏鹤延是穿越的呀,她就是对“龟”有心理阴影。
想她堂堂一枚美萝莉,病歪歪的已经够可怜了,可不能有个容易让人起绰号的名字。
龟?
龟龟很可爱,却绝不能印刻在她的身上。
“这位贵人,你是要‘赏’给阿拾一只龟龟吗?”
苏鹤延大脑转得快,嘴巴更快。
她扬起瘦弱的小脑袋,眨着干净明亮的桃花眼,小脸上带着讨好的甜笑。
苏鹤延故意装作不知道那个贸然开口的胖丫头是谁,她就认定对方是“贵人”。
还故意用了个“赏”字。
呵呵,就算是郑太后的娘家人,也不能在宫里自诩贵人。
他们再尊贵,亦是臣,岂能僭越的“赏”其他臣子?
苏鹤延年纪小,就算认了错人、说错了话,也是“童言无忌”。
而郑家,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都能在太后、皇后以及满屋子的妃嫔贵人面前贸然开口,呵呵,你品、你细品!
就算承平帝不在现场,事后也会有人告诉他。
承平帝知道了,会怎么想?
现在的这位圣上,可不是三年前那个需要外家支持的太子。
他是九五之尊,他的卧榻之侧,容不得任何人放肆!
“珠姐儿,不许胡闹!”
果然,在场的就没有一个傻子。
不等郑太后开口,也不等坐在下首的徐皇后趁机发难,便有一个中年妇人赶忙站起来。
她佯做生气的训斥了孙女儿一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跟前,你浑说什么?”
珠姐儿?
郑玉珠吗?
苏鹤延小小年纪,却听了不少八卦。
京中数得上号的权贵人家,苏鹤延也能大致知道一些情况。
比如——
郑太后有个侄女进宫做了贤妃。
郑太后还有个侄孙女儿叫郑玉珠,经常出入皇宫,竟是比正经的金枝玉叶还要有体面。
哦,对了,还有之前在东华门遇到的“表哥”,也是郑太后最为宠爱的晚辈。
“表哥?唔,元驽才是郑玉珠名正言顺的表哥吧?”
苏鹤延的思维胡乱飘散,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这些。
其实,苏鹤延也算接近真相了——
郑玉珠会针对她,对她口出恶言,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元驽!
“呵呵,珠丫头倒也不算浑说!”
郑太后定定地看着苏鹤延,试图从她稚嫩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这丑丫头方才那句话,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童言?
苏鹤延还在笑,甜美、讨好的笑容中,开始染上些许不安与恐惧。
她仿佛是被威仪的郑太后吓到了。
小丫头禁不住的瑟缩着。
她这副模样,又取悦了郑太后——
“苏灼,你曾经那般风光又如何?”
“你嫡亲的侄孙女儿,如今就像个卑贱的玩物般,匍匐在我的脚边!”
“我的侄孙女儿,却可以随意的奚落她、折辱她!”
郑太后自己都没有察觉,在长达二十多年的争斗里,她的心已经被扭曲。
她对苏灼的恨,也达到了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境地。
“龟是长寿的祥瑞,苏家这丫头,看着就是早夭之相,怪可怜见儿的——”
郑太后勾着嘴角,她多年的怨气总算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对象。
哪怕这个对象只有三岁,还先天体弱,郑太后也能刻薄的当面说人家是个短命鬼。
她故意做出可怜的模样,扭头对身边的人说道:“来人,去御花园的池塘也好,去金水河也罢,捞只乌龟,赐给苏氏女!”
“阿婆!我去吧!”
元驽也在殿内,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开口。
他待在母亲身边,看着那个胖成一个球的郑家丑丫头故意找茬。
也看到那瘦瘦弱弱的小丫头,笑得甜美、软萌。
唉,都是表妹,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一个浑身都是肉,眼睛、鼻子都快挤没了,脾气不好,还总喜欢赖着他。
另一个仿佛小猫崽儿,眼睛好看、鼻子秀气,说话也奶声奶气,就像一块香香甜甜的小奶糕。
六岁的元驽,已经有了美丑的概念,更懂得什么叫喜欢。
嗯,他就挺喜欢病丫头的,看着就好欺负。
不过,好欺负也只能他欺负,而不是什么其他人!
元驽故意露出活泼、贪玩儿的模样,“我要去捞鱼!捞乌龟!”
郑太后见状,宠溺的笑了:“你这孩子,就是顽皮!来人,好生跟着世子,切莫让世子下水!”
“祖孙”俩有说有笑,一直安静的徐皇后见了,眼底禁不住闪过一抹眸光。
呵,这老虔婆,真以为这大虞的后宫是她郑家的天下?
陛下确实没有皇子,却不是生不出,整天把元驽一个侄子接进宫算怎么回事?
过继?
呵呵,徐皇后暗自冷笑,郑太后这异想天开,都不用自己出手,圣上就不会允许!
“表哥!我也去!我也要捞鱼!捞乌龟!”
胖胖的郑玉珠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想法,在她这个年纪,就是喜欢跟年龄大一些的孩子玩儿。
尤其是元驽表哥,母亲私下里说过好多次,表哥身份贵重,又是自家人,日后完全可以“亲上加亲”。
四岁的郑玉珠还不懂什么叫“亲上加亲”,但她听母亲那意思,她以后可以一直跟表哥玩儿。
郑玉珠小小的内心,便有了一个概念:嫁给表哥,永远和他玩儿!
元驽:……
眼底闪过厌恶,元驽根本不理睬郑玉珠,就跑了出去。
“表哥!”
郑玉珠紧跟其后。
“世子!”
“姑娘!”
伺候元驽的内侍,跟着郑玉珠的奴婢等,足足十几个人,呼啦啦的追了上去。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钱氏、苏鹤延祖孙两个却还在地上跪着。
苏鹤延撑不住了,身子开始摇晃。
钱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但,郑太后还在高位虎视眈眈,她想偷偷伸手,都不敢。
“……起来吧!”
郑太后垂眸,就看到了祖孙两个的窘境,她的心情愈发好了。
她甚至善心大发,“苏家丫头身体不好,那就请太医过来给诊个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