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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上) 内感外伤病入膏肓

    第三十二回(上)

    内感外伤病入膏肓

    李微禹一梦醒来,见面前有人正望着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是荆侠和劫侠,便问二人怎么到了这里。

    劫侠道:“我们追赶情袤,到了这里忽然不见。就见你睡在石头上往后摔头。”李微禹叹了一声,转头问荆侠:“情袤又到了这里?”荆侠道:“我早听得那情袤要来儒城捣乱,所以和劫弟过来看看。查了几日,果然发现了她,她不知羞耻,反而对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要挟我若不答应,就在儒城捣乱。劫弟就和她动手,我也想捉住她,不料又被她逃脱了。”说罢荆侠注视着李微禹。

    李微禹内心仿佛被看穿,只道:“荆兄,我这几天离不开这块石头了。”便把坐在石头上在内心看到的东西,和山中偶遇的情景讲了一遍。劫侠道:“都是坐在这石头上发生的?别处不能?”李微禹点点头。劫侠绕着石头看,又敲了敲,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满脸疑惑。

    荆侠道:“石头我一时参详不透。不过,你能看到内心的东西,我倒了解一二。”李微禹盘膝坐在石头上,只听荆侠说道:“千万年前,人的先祖有直通自然的功能,这在当时并不算特异,人人皆能如此。后来理性愈来愈强大,感性便萎缩滞钝了。但仍有一些原始功能在某些人身上留下来。”

    李微禹道:“我能看到心底的东西,就是这种原始功能?”荆侠道:“或许如此。据我以前所知,有这种能力的也有一个人——陈得。”劫侠道:“就是钱侠的那位同学?”荆侠颔首道:“正是。我之所以发现了他,是因为我看过他写的文章,描写景物有直通自然的感觉。其实写景之文,精彩者无非两类:一是直描,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只是堆列景物,但因景物本身含意表情,所以境界自然而出,但这种简约又富蕴的方式,并不容易做到,且需提炼意象,看似省力,实则极难,自古以来不过几人几句而已。”

    李微禹道:“陈得就是这一类了?”荆侠道:“不。他是第二类:通感。通感又分为外通与内通,陈得当属外通类。景物本身有情,悲喜伤思,忧郁怨恨,一般人往往有浅感,但陈得却能深通其中,得其奥秘,并能形诸笔端。常人看其文章,不得其解,是因为不能通其所感之故。”

    劫侠忽然道:“照此说来,我看那鹰展翅,鱼击水,松根盘坐,泉涌旋轮,也似武功招式,很有感觉,是不是也是通感?”荆侠笑而不语。李微禹喃喃道:“可是我这种情形呢?”

    荆侠道:“你应为内通类,之所以能看到内心,皆因你思虑极深,长期如此,又有先天禀赋,便能看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内视中看到的,是精神世界的东西,或是客观世界的影像,或是幻体虚事,其在精神世界的存在仅是一瞬,随时都有变化消长。以后切不可再如此了,否则……”

    李微禹问道:“否则会怎么样?”荆侠道:“若是精神世界与客观世界难以区别时,就是精神病了。”李微禹点点头,道:“第一次内视还好。这回就无趣了。”二人见李微禹又现抑郁之状,忙抚慰一番,方起身离去。

    李微禹眼看荆、劫二人消失在群山之中,又低头看那石头,也敲了敲,铿铿然似是中空,也看不出有何神奇,叹息一声,怏怏下山去。一路无精打采,进了城区,路过一家足浴店时,一个姑娘正含笑外望。李微禹直直地盯着她:这不是红月吗!李微禹大喜,只顾盯着那姑娘看,已不由自主地到了店中。

    那姑娘确似红月,只是脸上粉尘太浓。姑娘满脸堆笑道:“楼上还有洗浴,套餐299,哥哥想不想试试?”李微禹理智全无,只跟着姑娘上了楼,被带到昏暗的走廊里,两边房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脚踏板啪啪拍地声,喘息声、邪吟声。二人进了一个房间,那姑娘打开灯,把门关上,房间较长,靠门一张小床,床上铺着防水蓝塑布,房间里面被一道玻璃推拉门隔成一个浴室。

    姑娘说:“你先冲一下,几分钟我就过来。”李微禹脱了衣服,搭在床边,走近浴室,一踩的脚踏,水喷下来,有点凉,调好了水温,方站过身去。这时门开了,李微禹惊看,是那姑娘进来,只裹了一件外套,裸着腿,她反锁了门,冲李微禹道:“快过来办吧!”李微禹说:“我还没洗好,再冲一会儿。”那姑娘大声说:“你是来洗澡的,还是来做的?”又嚷道:“别磨蹭!我还有别的客人呢!”前面一句倒还罢了,后面听到打发了他后,还要接别的客人,一膛反感冲上喉咙:“那你去接别的客人!我不办!”姑娘冷笑道:“我们已到了一个房间,都光着身子,不办也等于办了,钱一分也不少!”李微禹怒道:“不少就不少!”光着身子出了浴室,从衣服里掏钱夹,那女人斜眼看他的下体。李微禹道:“别看我!拿着钱,滚出去!”女人摔门而出,李微禹关上门,找了条毛巾,嫌脏,只得用自己的背心擦干身体,匆匆套上衣服,下了楼。

    刚至店门,一个女人拿相机对着他拍了两下,又后退两步说:“再拍个远景。”咯咯笑道:“这个拍得最好。交给情袤姐姐,又有奖赏了。”李微禹回过神来时,那女人已远去了。心想那情袤到这里原来是收集这些东西,想是要散发出去。在懊恼之上,又添了恐惧。

    李微禹心中烦虑。那红月,心中的,山中的,城中的,是一个人吗?难道不是一个人吗?仙子般的姑娘,为何到了城中就污秽不堪?看这儒城,街景优美,水食洁净,可仍免不了风月之污。水食之害在于人体;风月之害,在于人心;后者之弊更甚于前者。走在街上,便觉满目凄凉,心绪暗淡。

    他想着,情节应该止于山中相会之时。初次相会之后的几天里,他的心总是热热的,心里装着山,山里装着人,时时想起,暖流遍及周身。心里有欣喜,就暗暗激动,甚至气息微颤。心就像那内视中的火炉,炼出五颜六色的颜料,涂晨曦晚霞,绘轻风几缕,留明月之白。内心的空中,有激情缭绕,若烟若霭,若韶乐悠悠。从那时起,自己或许不该再深究下去,应止于当止。

    之后的时间里,李微禹终日无精打采,吃了饭就躺在床上睡。两个月之后,饭也少吃了,一日只一餐,日渐消瘦。常睡中惊醒,满额虚汗。他的妻子又担心起来,问他缘故,他只闭目不语,惟叹息而已。

    这一日气温骤升,庭院温暖,风和日丽,正是仲春景象。李微禹略有精神,起床在庭中散步。他的妻子趁机说,今日天气好,不如到郊外走走,也能多吃些饭食。李微禹点头应了。妻子大喜,忙给他灌了一瓶热水,又备些烧饼,装在袋中交他手里,嘱咐不要走远,逛逛就回。

    李微禹轻轻走去,身子若冻土初融,似一使劲就散了架。出了东城,慢慢向野外走。走走停停,出去五里多路,前面有一山峰,展眼望去,只见一株迎春花,嫩黄娇翠,横崖而生,在衰草枯枝间,格外鲜艳。崖上的短松,已现新青。石窝间,松影下,还有点点残雪。见此情景,李微禹顿时有了精神,便往那迎春花方向走。接近峰脚,已气喘嘘嘘。喝了两口水,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抬目天地晴明,头脑清澈,精神倍增,便往峰下的陡坡上攀登。

    爬了一会儿,李微禹停下歇息,抹把汗水,抬头看那崖壁上的迎春花,那花竟往一边移动,吃了一惊。仔细再看时,更加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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