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这气氛!
怎么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对劲......这剧本不对劲!
苏晓晓抠着衣角,心里直犯嘀咕。
按照正常的逻辑,我都已经“高冷”地上车了,他起码也该递个台阶,或者急切地解释两句吧?
结果倒好,这人成了个锯嘴的闷葫芦。
时间一秒一秒地溜走,车厢里尴尬的沉默像一层看不见的薄冰,在两人之间越结越厚,只有空调出风口那持续的“呼呼”声,在无限放大这份令人窒息的焦灼。
熬了几分钟,苏晓晓终究还是没沉住气,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后视镜。
镜子里,周逸目视前方,侧脸线条紧绷,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是在跟我玩心理战?
敌不动我不动?
还是说……他觉得刚才那样就算接上头了,根本不需要解释?
越想越憋屈,苏晓晓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空气挥拳的傻子。
她精心准备的“冷战”戏码,因为对手的缺席,演得像是一场独角戏。
随着时间流逝......
终于,她那点“高冷大女主”的架子终于是绷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本来想酷酷地、带着点质问语气甩出一句。
“喂,你把天聊死了你知道吗?”
结果话到嘴边,在那安静到连心跳都能听见的氛围压迫下,气势莫名其妙就泄了一半。
那出口的声音不知怎么就软了下来,变成了带着点试探、别扭,甚至还有一丝委屈的嘟囔。
“怎么……怎么不说话呀?”
驾驶座上的周逸闻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恰巧此时,前方的信号灯由绿转红。
车身随着惯性缓缓减速,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斑马线前。
借着这短暂的停顿,驾驶座上的周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趁机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会儿有些紊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绷。
随后,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平时慢了一些,依然带着那种惯有的严谨分析口吻。
“我是在思考,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才能让你不觉得我是在敷衍,或者……是在戴着面具应付你。”
切,说得可真好听……
苏晓晓心里轻哼了一声。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分析什么最优沟通策略……
虽然心里还在吐槽,但这个解释也确实让她那点莫名的火气悄悄散了不少。
不过,警惕心还是要在的,可不能被他忽悠瘸了。
“所以呢?”
她偏着头,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故意不看他。
“所以。”
周逸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点无奈。
“就在刚才那几分钟里,我在两个方案里摇摆不定。到底是该先道歉,还是先解释?先道歉显得不够真诚,像是在走标准化的社交流程。可先解释,又怕你觉得我是在找借口狡辩……一时之间,确实有点难以抉择。”
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苏晓晓抿了抿嘴,没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红灯转绿,车子再次平稳启动。
周逸这才进入正题,他的声音稍微低沉了些,卸下了平日里那种从容的分析腔调,带着一种近乎坦诚的宣告。
“晓晓……其实,我不太会处理这种情感方面的问题。或者说,处理‘情绪’对我来说就是个超纲的难题。”
他握紧了方向盘,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缓缓抛出一句让苏晓晓心头巨震的话。
“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没有任何强烈的情绪波动。甚至连……亲人去世的时候,我都很难掉下一滴眼泪。”
这个突如其来的“自我剖析”让苏晓晓瞬间震惊了!
她立刻转过头来看向驾驶座的方向。
连亲人去世都……哭不出来?
震惊之余,她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
怀疑本能地冒出头来。
这不会是他为了博取同情、为了让我原谅他而编造的新借口吧?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探询,可话到嘴边,记忆的闸门却突然被冲开。
等一下……
她仔细回忆着周逸在血色酒店里的种种表现。
——冷静到可怕的分析、面对张伟爆头时的无动于衷 、甚至那看似温和实则毫无温度的眼神和试探……
所有这些曾让她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是个狠角色”的瞬间,竟然都在此刻有了同一个令人心碎的解释。
好像……还真有点像?
可是,高智商的人不都很擅长伪装吗?
苏晓晓咬着嘴唇,目光复杂地盯着驾驶座的背影。
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他真的活在一个连悲伤都无法感知的世界里……那得是多么深的一口枯井?
驾驶座上,周逸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沉默与怀疑。
可他必须说下去。
哪怕是用最擅长的分析口吻,也要把这颗残缺的心剖开给她看。
“在现实世界中,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真正引起我的情绪波动。”
“你可以把这理解为……我的情绪阈值,在现实中长期稳定在‘零’左右。 之前在血色酒店,或许是因为环境的极端刺激,我发现我的情感……似乎活跃了一些,大概能达到‘二十’左右的波动。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虽然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稳,但尾音却带上了一丝颤抖。
“重点是,回归现实后,我以为那种感觉又会消失。就像化学里的惰性气体,比如氩气,”
“它是惰性气体,最外层电子稳定,常温常压下,不与任何物质反应,甚至能隔绝氧化,用作保护气。”
“我之前的人生,就像氩气。逻辑是我的稳定结构,情感对我而言是‘无意义的能量波动’,我不需要,也不会产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只是‘数据收集’和‘逻辑分析’。”
苏晓晓安静地倾听着。
氩气……惰性气体……
这些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却又那么的……令人难过。
“但你出现后,很多数据都失控了。”
周逸的声音放得更轻了,那种颤抖也变得更加明显,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
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垂钓者,而是一个正在神明面前倾诉的虔诚信徒。
“血色酒店,当你趴在我身上时 ,我的情绪阈值第一次突破了30;而广场上,在你转身离开时 ,我曾经以为自己真的会像分析实验数据一样接受‘变量脱离’,但我......却失控了。”
“那感觉……就像情绪阈值瞬间突破了百分之一百,就像是氩气遇到了唯一能触发它的催化剂,在极端条件下,发生了本不该存在的剧烈反应。”
“晓晓,你就是我的‘催化剂’。别人再怎么靠近,我都是稳定的氩气,但只有你能让我突破逻辑的囚笼,产生后悔、紧张、害怕失去这些‘非逻辑’的情绪。”
苏晓晓彻底呆住了,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什么惰性气体,什么催化剂,什么100%触发源……
他的意思是......只有我能让他产生感情?
而且,百分之一百?
明明都是些冰冷生硬的理工科术语,是那个“逻辑怪”最典型的说话方式。
可是……
为什么此刻听在耳朵里,却完全不是什么冷冰冰的“分析”?
她听懂了,
她听懂了那些公式背后,那个笨拙的男人拼尽全力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是我的唯一,是我的不可控,是我的奇迹。
这不是分析,
而是一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