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秦牧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转而高声对随行的官员和工头道。
“传本官令!即日起,所有堤坝修复工程,由杜明渊先生全权监理!
所用建材,需经杜先生检验合格方可使用!
若再发现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者,无论涉及何人,本官必以天子剑先斩后奏!”
声音在河风中传开,带着凛冽的杀意,让所有听到的人心头一寒。
马文渊脸色煞白,他知道,秦牧这是要彻底夺走他在工程上的话语权和……利益链。
同一时间,在钦差行辕,周珩以极其正式的公函,发往京城工部,言辞恳切又带着几分质疑,详细询问临渊仓建设时关于建材规格、施工标准等“技术细节”。
并指名要求去年督建的王主事予以回复。这封信,如同一根刺,直插工部和王主事的要害。
就在马文渊被秦牧拖在堤坝上,焦头烂额之际。
章山亲自带领一队精干的“獠牙”队员,手持秦牧的钦差手令和冷月提供的精准情报,直扑隆盛粮行位于城西的几处目标仓廒。
“奉钦差大人令,核查赈灾粮储!开门!”章山声如洪钟,不容置疑。
粮行管事和守卫还想阻拦,但看到“獠牙”队员们杀气腾腾的眼神和明晃晃的兵刃,以及那盖着钦差大印的手令,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仓门被强行打开,里面堆积如山的麻袋赫然在目!
扯开几个麻袋,露出的正是官仓标准的漕米!与第一批失踪的赈灾粮特征完全吻合!
数量远超粮行正常储备所需。
“拿下!封存所有账册、仓库!
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带回钦差行辕候审!”
章山雷厉风行,根本不给他们反应和销毁证据的时间。
几乎在章山动手的同时,秦牧和马文渊也从堤坝返回。
刚进城门,便有马文渊的心腹连滚爬爬地赶来报信。
“总……总督大人!不好了!钦差……钦差的人把隆盛粮行给抄了!
封了好几个仓库,抓了不少人!”
马文渊如遭雷击,猛地看向秦牧,声音都变了调:
“钦差大人!这……这是何意?
隆盛粮行乃是合法商户,您无故查抄,恐……恐引起商界动荡,于赈灾不利啊!”
秦牧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刀:
“马总督,本官接到密报,隆盛粮行涉嫌勾结官府,侵吞倒卖赈灾粮米!人赃并获,何来‘无故’?
至于是否引起动荡……”他声音陡然转厉。
“比起百万灾民饿殍遍野,比起国之漕运命脉被蛀虫啃噬,区区一个不法商行的‘动荡’,算得了什么?
马总督如此维护隆盛粮行,莫非与之有什么牵连不成?!”
这一记直球,打得马文渊头晕眼花,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完了!隆盛粮行这个关键节点一破,很多秘密就守不住了!
钦差行辕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内,气氛凝重。
隆盛粮行的东家钱友仁是个身材肥胖、眼神闪烁的中年人,他显然早有准备,面对讯问,一口咬定仓库里的官粮是“正常商业储备”,“准备在灾后平抑粮价”。
对于建材以次充好的问题,则全部推给下面的管事和工部制定的“标准”。
“钦差大人,小人可是守法商人啊!
与漕督衙门、工部往来,那都是正常的公务交道,绝无任何不法之事!您可不能听信小人谗言,冤枉好人啊!”
钱友仁喊起冤来,声泪俱下,演技精湛。
秦牧并不着急,他坐在主位,静静地看着钱友仁表演。
周珩在一旁记录,章山按刀而立,杀气腾腾。
“钱东家,”秦牧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你说仓库里的官粮是商业储备,那本官问你,这批粮食的入库凭证何在?
漕督衙门调拨文书何在?你粮行近期的现金流,能否支撑如此巨额的‘储备’?”
钱友仁眼神一慌,支吾道:“这……凭证文书……
许是下面人保管不善……至于银钱,小人自有渠道……”
“渠道?”秦牧拿起冷月盗来的那两页关键账页的抄录本,轻轻放在桌上。
“是你通过工部王主事,虚报临渊仓建材款,套取朝廷银两的渠道?
还是你勾结漕督衙门胥吏,截留赈灾粮,准备囤积居奇、牟取暴利的渠道?!”
那账页上清晰的记录,如同两道惊雷,劈在钱友仁头上!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没想到,如此隐秘的账目,竟然会落到钦差手里!
“说!工部王主事拿了多少好处?马文渊总督,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有,京城永昌侯府,乃至三皇子府,与你这粮行,又有什么瓜葛?”
秦牧步步紧逼,每一问都直指核心。
钱友仁浑身颤抖,心理防线在确凿的证据和秦牧凌厉的攻势下,濒临崩溃。
但他似乎仍有顾忌,咬紧牙关,不肯轻易吐露京城方面的关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喧哗。
马文渊带着一大群本地官员和士绅,竟然闯到了钦差行辕外,“求见”钦差。
“钦差大人!隆盛粮行乃临渊府纳税大户,钱东家亦是多行善举!
如此贸然查抄,严刑逼供,恐寒了江南商民之心,于稳定大局不利啊!”
马文渊在外面高声喊道,试图施加压力,甚至隐隐有鼓动民意围堵钦差行辕的架势。
这是图穷匕见,公然对抗了!
行辕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章山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地看向秦牧。周珩也面露忧色。
秦牧却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早就料到对方会有这一手。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章山道:“看好他。”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行辕门外,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有官员,有士绅,甚至还有一些被鼓动来的商户代表。
马文渊站在最前面,看似义正辞严,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