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炊说的,是个白底上面印着游鱼花纹的搪瓷东西。
周执涵听她指挥,立即跑到那东西面前,做出有兴趣的样子。
杨师傅也跑过来看:“这玩意儿咋看着怪怪的?敞口宽沿,肚子不小。”
周执涵故作深沉:“这恐怕是件老古董了,里面或许还留有千年古韵的味道。”
杨师傅一听,凑头过去闻了闻,似乎是没闻出个所以然。
但这都不妨碍他把东西抢过去,抱在怀里。
时间已过去接近一小时。
杨师傅的脚边已经堆起了一堆“宝贝”。周执涵还迟迟没有选定下一件。
“小周师傅,要来不及了。你看上什么赶紧拿,我们要走了。”杨师傅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催促道。
周执涵终于在一个架子底部,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具,是一把并不起眼的斩骨刀。
“我就要这个吧。”周执涵说道。
杨师傅看着他手里这把的破铜烂铁。
虽然他还想探究一下这把刀到底有没有什么隐藏价值。但眼看时间要到,他也不能让周执涵空跑一趟。
“行吧,那我们赶紧走,时间到了。”
两人乘坐载具离开仓库。
到汤店后门,周执涵和那杨师傅分了手。
“小苏,你说的那个留有千年古韵味道的罐子,到底是什么?”周执涵想起了耳麦中她阴险的语气。
“啊这,”苏宴炊强压了笑,一本正经道,“在很早很早以前的古华夏,那时候还没有现代化的洗手间。”
“嗯,所以呢?”
“所以……那个敞口宽沿的容器,它有个几乎失传的名字,叫痰盂,也有人叫它夜壶。是供人卧室解决内急用的。杨师傅今晚可以抱着千年古韵睡觉啦。”
“噗嗤。”周执涵终是没忍住,在路边没形象地大笑了起来。
“你真是个小坏蛋。”他评价。
“你不也溜了他一个小时,彼此彼此。”她说回他。
就这样,一人一盒时不时在路上忍不住抽风笑一会儿,回了恒温仓。
落下加密锁。
周执涵拉开背包的安全夹层,从里面取出一本陈旧的册子。
翻开册子,里面夹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古旧的斩骨刀。
周执涵把斩骨刀小心端到一旁。
“小苏,这刀真的没废?”
“嗯,那仓库也就这个东西还能用。你记得我当时让你用手指弹了一下刀身吗?”
“记得,当的一声。”
“就是这记弹响,声音清脆悠长,说明钢芯完好,没伤没裂。只不过,这刀要恢复到能用的状态,需要做个大翻新。”
苏宴炊当时一眼就看中这把刀了。刀型前沉后稳,脊线笔直。而且刀面也只是些浮锈。
“我明天查询一下星网有没有合适的工匠。”周执涵说完,又把那本半旧册子翻开看。
这本实体册子已有点年头,纸质泛黄。
他当时见到其中一页,用线笔画了一头活灵活现的大蒜,觉得有趣,便借着“用纸来包着那把锈刀,别把我划伤了”,打了个掩护带出来,躲过杨师傅的觊觎。
小木盒此时躺在他的膝盖上,和他一起看起这册子。
翻开扉页,一行工整小楷映入眼帘:
“食事记——记录那些难忘滋味。”
周执涵一页页翻下去,指尖轻柔。
【壹·油炸茶树菇】
市集今天有茶树菇卖,细柄纤长,看着就很不错的样子。下油锅炸至酥脆,捞起入口咔嚓一声,是连肉都比不上的野趣。一不小心就把一大盘吃完了,又要胖了。
【贰·罗望子与双子座】
邻家小妹给了一纸袋罗望子,外壳粗糙灰褐。以前吃的是果肉红色那种甜角,今天小妹给的,剥开一看是深棕色的酸角。酸得我一激灵,严重怀疑小妹整蛊我。
【叁·响油鳝丝真好吃】
今天去物流中心餐厅点了响油鳝丝,端来上来时滚油滋滋作响。鳝丝滑嫩,蒜末葱花……
“这似乎是一本饮食笔记。”苏宴炊轻声道。
看时间,是从七十年前开始陆续记录的。
笔记作者,仿佛一位美食行者,描绘各种食材的形态、口感,吃得各种美食体验。
“现在这个时代,有简单食材下锅就不错了,难怪这笔记会在仓库蒙尘。”周执涵继续往下翻,“这个笔记的记录人,应该是矿纪元前就在码头生活的……”
笔记的后半部分,笔触不再轻快,开始夹杂着对环境变迁的隐忧。
美食记录也在某处断了。
翻到后几页,只有几行仓促的文字。
“噩耗传来,矿星的八号矿区发生大爆炸,据说无人生还。富土矿脉无望找到。一个时代的晚餐,散了。”
寥寥数笔,后面再无记录。
苏宴炊忽然觉得一阵轻微震颤,她坐在周执涵膝盖上,发现了是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的视角,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却觉得他的情绪明显有些变化。
“怎么了?”她问他。
“没事。”周执涵深吸一口气,轻轻合上册子。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再响起,温和平缓:“我们一起,结合笔记的内容,再分析一下那道压轴菜吧。”
——
此时,银台码头,公共厨房附近一栋装修典雅的民宅内。
郝师傅郝江宇正坐在客厅悬浮椅上,阴沉着脸盯着面前的光屏。
光屏上是码头内部通讯群组聊天群。
几乎码头所有厨子,甚至是其他一些跟饮食相关的人,几乎都在谈论新到手的卤味配方。
【水产老张:哎哟,今天试了试新方子,家里小子直接干掉三大碗![得意笑.jpg]】
【面点王姐:@水产老张可以啊!我这边也满屋子都是香味儿,邻居都来敲门问啥时候开业![偷笑.jpg]】
【黑马姐:羡慕各位老法师!我手笨,味道总感觉差一层窗户纸,看来得交学费请教人了。[叹气.jpg]】
郝江宇扯着下唇吹鼻子,内心已经骂开:“一群蠢货,最关键的香料配比、下料时机一个字不提,光在这吹无关痛痒的。”
他已经看了半天了,没看出名堂。
忽然,客厅感应门打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青年飞奔进来。
“师父,弄到了!弄到了!”
白胖青年点开自己的光脑,一道数据流迅速传到了郝师傅的终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