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不亮,殷容就差阿香来唤卫婵了。
陆青升困得口齿不清:“刚闭眼,怎么就又要上朝……”
“请安,”卫婵一面打哈欠,一面纠正他,“上什么好……上什么朝?胡说八道。”
“啊……哦。”
“别迷糊了,醒醒,今日有事要你帮忙。”
“啊?”陆青升的声音听着清醒了些,“要我帮忙?什么忙?”
卫婵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屁股往桌前一坐:“你猜猜。”
“……”
短暂的沉默后,陆青升拒绝:“怎么又要我打……我不干。”
卫婵对着镜子拿起眉笔,在眉毛上比划了两下,发现自己不会画,又默默放下,转而苦口婆心地劝陆青升:“我出手,多半是要死人的。你也不想因为我一时失手,就惹上什么麻烦不是?”
“……”
陆青升没说话,只重新拿起那支眉笔,浅浅蘸取黛粉,对镜点上眉头。
在卫婵还没开口问时,他便先一步否认道:“我并无妻妾,也无异癖,别猜了。”
心思被看穿,卫婵眨眨眼,看自己的手在自己脸上描描画画,揶揄道:“那你还涉猎颇广……阵法画得不怎样,眉倒是画得漂亮。”
“不敢当,”对方画完,把笔一搁,吊儿郎当,“还得是阿婵长得标志。”
“……恶心。”
“口是心非。”
“……”
卫婵咳了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裙,抬步往外走:“少废话,事情办砸了,我即刻请道士。”
陆青升不满:“又威胁我。”
这次,卫婵没搭理他,只满脑子琢磨起了自己的事。
……
到长宁宫时,已经距辰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了。
看了眼空荡荡的前厅,卫婵毫不意外。她看向殷容背后眼观鼻鼻观心的阿香,从容道:“走,随我去找个人。”
阿香一愣,指向自己鼻头:“……我?”
“你。”
“……”
看得出来,她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跟着卫婵出了门。
临走前,卫婵不忘嘱咐殷容:“娘娘只在此处等着就好,先莫要走动。”
殷容比昨日信任了她许多,没有分毫犹豫,点头应下:“好。”
出了门,卫婵才问阿香:“天子赐给楚王的那位娘娘,姓甚名谁?”
阿香本来低着头狂走,闻声一愣,慢下了脚步:“娘娘姓陈,单名一个婉字……据说,是陛下近臣陈司徒的独女。”
卫婵还没来得及点评,陆青升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她胡说,陈司徒是楚王的人。”
“你怎……”
“我怎么知道?”
对方哼了一声,才答道:“我自然知道,京中人人都知道。”
“……”
卫婵撇撇嘴,不作回应,只向阿香道:“去陈婉宫中。”
“……是。”
七拐八拐,到陈婉宫中时,恰好辰时。
门口洒扫的宫人不认得卫婵,但似乎认得阿香。见他们过来,那几人齐齐停下手上的活计,围了过来。
卫婵依旧先礼后兵,好声好气地问道:“王后娘娘昨日下令,今早辰时,众妃长宁宫请安。请问王妃,为何还未到场?”
见她出来问话,其中一位宫人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去去去,什么请不请安的,没听说过!你少在此处胡扯,打搅王妃娘娘休息,当心殿下降罚!”
卫婵耐心:“方才不知道,情有可原,但现在总该知道了……去告诉王妃,若她不出来,这三十杖,我会亲自动手。”
“哎呦,干什么?吓唬我们?”
另外一个黑黑瘦瘦的宫人站了出来,伸手就往卫婵鼻子上戳:“你算什么……啊啊啊啊!”
即便昨日已经见过了卫婵的手段,可同样的场景再现,阿香还是吓了一跳,哆嗦着往后躲了好几步。
而卫婵面色不变,一把甩开那已经疼晕过去的宫人,淡然地擦了擦手心的血,看向另外几个宫人:“我数十个数,唤陈婉出来。”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卫婵就伸出食指,念出了第一个数:“一。”
看了眼地上的半截断指,其余宫人们后知后觉地尖叫出声,四散而逃。
卫婵收回手背在身后,继续道:“二。”
方才还聚集了好多人的门口,此时已经只剩下了卫婵二人,还有一个昏厥过去的太监。
阿香瑟瑟缩缩地上前,小声问卫婵:“殿下很看重这位王妃的……以往,殿下甚至为了她,多番责罚王后娘娘。女公子这样做,怕是不好……”
“……”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卫婵愈发来了劲。她一口气把剩下八个数数完,抬步跨进了大门。
顺着方才宫人们跑去的方向,只消小片刻,卫婵就见到了那位传闻中的陈婉。
光看外貌,她倒真配得上婉之一字,温婉柔顺。
可她向卫婵看来时的目光,却明显多了几分倨傲。
二人对视,陈婉上下扫了卫婵一眼,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紧,有些诧异:“怎么是你?”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卫婵失忆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卫婵懒得理她,径直道:“昨日王后下令,辰时未到长宁宫请安者,杖三十。请娘娘受罚。”
陈婉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嘲讽出声:“……就凭你,还想罚我?”
“……”
卫婵也不废话,顺手拎起一旁的灯台,徒手掰断头尾的装饰,只留下一根小臂粗的铁棍。
一根百余斤的实心铁棍,在卫婵手中抡起来如寻常玩物一般轻松。如此情景,到底还是令陈婉坐不住了。
她起身往宫人身后退,语气却还是那般傲然:“本宫可是陛下亲赐于楚王殿下的王妃!你胆敢对本宫不敬,就是对陛下不敬!”
“……”
陈婉的话音都没落,虚空里就传来了陆青升的一声嗤笑:“愚蠢。”
卫婵谁都没理,径自拎着那根铁棍往前走。
宫人们知道她是冲着陈婉来的,却又不敢抛下陈婉不管,各个两股战战,神色紧绷,瞪着眼睛看她一步步逼近。
眼看自己身前的影子一点点攀上众人的脚,将他们笼罩起来,卫婵将那铁棍往地上一杵,咚的一声闷响,吓得所有人都一起哆嗦了一下。
在一片死一般的宁静中,卫婵举起棍子,左右一拨,将挡在陈婉前面的两个宫人推倒在地。
她盯着陈婉已经煞白的脸,微微扬了扬下巴,从容道:“娘娘现下,有两个选择……”
“一,挨三十杖,卧床养伤。”
“二,现在出门,亲自将所有没向王后娘娘请安的王妃,一个不落地带到长宁宫。”
看着陈婉重新恢复了一点神采的眼神,卫婵笑笑,和气道:“机会我给了。还请娘娘,尽早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