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前。
许源扒开眼皮,缓缓转动眼球。
眼白很干净。
没有什么黑色的影子。
如果不是有通话记录做佐证,自己真的要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幻觉了。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东西能证明这段经历是真的。
那个术。
许源心中沉甸甸的。
——根本不知道是敌是友。
那黑色影子却将一个术展示给了自己。
要学吗?
许源略一回忆。
铜人浑身被风吹拂、二十七个孔洞发出“呜呜”声的画面顿时浮现在脑海之中,无比清晰。
忘都忘不掉。
……不能学。
我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
叮铃铃——
手机响了。
“杨叔叔好,您找我?”
“……好,我在医院,一会儿我们可以在医院门口见。”
许源挂断电话。
打电话的,是杨明福。
他是杨小冰的父亲,跟许源的父亲一起在考古研究所工作。
许源有些莫名其妙,但查阅前身记忆,上一次这个时间,也是他打来了电话。
——看来还是要见一面才行。
几分钟后。
许源在医院门口见到了对方。
“来,这是你爸托我带回来的东西,是给你的礼物。”
杨明福风尘仆仆,将一个盒子递过来。
不用想。
里面肯定是一封推荐信。
父亲是古器物专家,在业界小有名气,人脉广。
各个团体去探寻遗迹,都希望他能跟着队伍一起。
像他这种奋斗在一线的修行者,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时间管家里的事,所以他只能远程帮儿子找个修行指导。
用地球话说就是家教。
但是有个问题——
“谢谢杨叔。”
许源接过盒子,致意道。
“客气什么,有空来我家玩啊。”
“好,一定。”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杨明福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
许源就站在原地,将盒子打开,抽出那封信。
——玉衡大学教授的指导凭证与联系方式。
玉衡虽然比不上九曜和罗浮,但也是非常知名的重点大学。
有了这种高级修道者指引,一般来说,学生的进步都会非常明显。
许源却冷笑一声,将指导凭证撕碎,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按照原身记忆——
明天。
那位玉衡大学的教授,在月考观摩时,当众为难原身。
这事有点蹊跷。
按理说。
这个世界跟地球可不同。
大学虽然名为大学,但其实比地球的大学更有凝聚力,更有组织性。
读大学对于修行者来说,就像是一种“出身”。
大学是一个极其严谨、并拥有自我传承的组织。
许源甚至觉得——
——完全可以将“大学”两个字改为“门派”。
父亲许承安是玉衡大学的弟子,在自己的领域有了一定建树,又请求“门派”指导儿子修行,希望后代也能回“门派”效力。
这本是一段佳话。
为何被为难?
是因为原身没有正式成为炼气士?
可是现在才秋季啊。
还有大半年时间才高考!
以原身的九科成绩,如果能再拼搏一把,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只要自己不想上玉衡大学,别人也就没办法为难自己。
许源把这事丢在脑后,走到车站,搭车回家。
考古研究所的家属区在城市南边。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九点。
许源开了灯,放下书包,换了拖鞋。
饥肠辘辘。
他打开燃气灶和抽油烟机,然后撕开面条的包装,娴熟地煮水下面打鸡蛋。
——那个铜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许源看着锅里沸腾的水冒出气泡,有些出神。
对方能在自己眼球里种法术。
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许源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高中生。
费这么大的周章,用那种等级的术法,专门牵引着一个普通高中生去学法术?
……完全不值得。
但黑影发现自己成为炼气士后,就这样做了。
想不明白。
许源摇摇头。
关火,盛面条,洒调料,端上桌。
这面条有股淡淡的灵力,长时间吃的话,可以调理身体的气血。
——乃是灵植师们专门制作而成。
许源很快吃完,洗了碗,然后回到卧室,打开灯,在桌前坐下来,开始写作业。
墙上挂着一张散发着幽光的灵图。
图中桃花满空飞舞。
一名女子穿着霓裳羽衣,手持碧绿长笛,面带微笑,朝镜头望过来。
——这是顶流修行者唐蕴玉的灵图。
她是金丹后期修行者,修的是极其罕见的音律一道,极受青少年喜爱。
这张灵图还是原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高出几倍的价格在网上求购,最终才入手的正品。
这灵图一共发行了9999副,刚上市便被一扫而光。
据说其中有一副藏着特别的传音法阵。
在下次遗迹探险直播开始前,法阵会悄然激活,然后唐蕴玉会通过传音法阵,亲自传授一门功法。
那可是唐蕴玉的独门功法!
——谁能不疯狂!
许源看了一会儿,不禁摇摇头。
这也太奇妙了。
如果地球上的明星们,都有独门功法,粉丝们恐怕会比这个世界还要疯狂。
好了。
不必再想这些事。
该学习了。
不管遇到任何惊险恐怖的事情,也不论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作业始终在那里。
许源开始做题。
几分钟后。
忽而听见单元楼下有一阵嘈杂的响声。
许源略一思索,便记了起来。
这天晚上。
调查局和警察局联合行动,对老旧危房进行突击检查。
说是冬季快到了,要搜查违规利用阵盘发电发热的情况,以防灵力乱窜,造成术法反噬,引起楼栋失火。
许源继续写题。
不一会儿。
外面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邻居的门先被敲开。
几道温和而富有亲和力的声音响起,耐心解释这次检查的必要性。
邻居倒也没说什么,就让他们进去了。
许源翻了一页,继续写。
再过几分钟。
这些警察和调查员就会过来,敲自己的房门。
不过是例行检查而已。
记忆里就是如此。
突然——
许源扔下笔,从椅子上跳起来,一阵风似地冲到窗户前,朝下方望去。
一、二、三……
警车和调查局的车,一共来了十七辆。
太多了。
而且现在已经是夜里快十点!
这种检查一般都在白天,或是晚上七点前。
白天不上班,偏偏要等到晚上加班?
这里是封闭的单位家属区。
又不存在涉黄。
——合欢宗的妖女们已经很久没来江北了。
所以。
警察没理由这么晚来扰民的。
不对劲……
许源默了一息,转过身,快步走进父母的卧室。
卧室里极简,没什么多余的摆放,只放了两个蒲团。
没生病的时候,母亲就在房间里打坐修行。
父亲则随身带着储物袋。
想睡的时候他会自己弄一张床出来。
许源一把抄起蒲团。
——蒲团下面什么也没有。
安全!
他冲出去,转个身,进入自己的房间。
大概是受母亲影响的缘故。
“许源”的东西也不多,并且摆放得很整齐。
他双手飞快地翻捡东西,一个一个查看,把所有东西都过了一遍。
也没问题!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回到客厅,又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东西。
外面走廊再次响起脚步声。
许源已经把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刚松了口气,双手扶着茶几,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
自己想多了。
应该没事。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请进。
许源正要开口,忽然又闭上嘴。
还有一个地方忘记看了。
沙发。
他趴下去,躺在地上,扭头朝沙发下的空隙望去。
只见沙发里面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
不——
不是人。
看那状况,应该是干尸。
干尸的眼睛被红线缝上,浑身都是以血写成的咒文,手脚被镣铐锁住。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许源看着这具干尸,只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警察在外面敲门。
而我在屋里发现了一具一看就不对劲的干尸。
我要怎么做?
一个念头电闪般穿过许源的脑海。
是了。
如果“许源”被认定是具有危险性的邪修,那么他在三天后挨那一剑,也就说得过去了。
所以这干尸是冲着自己来的?
“有人吗?”
“开门。”
“例行检查。”
门外的警察喊道。
许源慢慢地抬起沙发,将那具干尸巴拉出来,放在客厅的地板上。
他盯着干尸发愁。
——怎么藏?
藏不了啊!
那些警察都是专业人士,必定有筑基级别的存在。
若不是母亲在客厅摆了防偷窥、抗干扰、即时反击和报警的阵盘,恐怕他们已经察觉房间里有人了!
怎么办?
许源额头上冒出一颗颗冷汗,却想不到任何办法。
火烧干尸?
丹火的术法波动,立刻会被察觉吧。
吃掉它?
许源打量了一下干尸。
这太多了。
再说我也不是欧洲人。
外面的声音停了。
一个更强有力的声音响起:
“工作不能耽误。”
“这样吧,你们几个准备破除这门上的法阵,进去看一眼,完了再给人家修复门上的法阵。”
“是!”几人应声道。
——这是一定要进来了!
他们正在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