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程茉莉埋头走得飞快,她高大的丈夫拎着两大包购物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茉莉。”孟晋叫她。
女人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往前走。直到又一声“茉莉”传入耳膜,她倏地停下,转过身羞恼地瞪着他。
赛涅斯站在两步开外,缓缓拉近距离,他看着言行异常的妻子,少见地冒出疑惑。
偶尔,好脾气的妻子也会变得有些矛盾和复杂。
程茉莉也看着他,都是黑发黑眼的长相,她的丈夫却鹤立鸡群。哪怕总端着疏离的表情,也丝毫不耽误容貌上的出挑。
看着看着,她叹了口气,火气消散,无奈道:“你都不觉得刚刚很尴尬吗?”
对方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避孕套?可我们确实不需要。我每晚都会确保s……”
他顿了顿,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根据人类的怀孕机制,他不该一结束就抱着汗津津的程茉莉去清洗的。最后总是顺着腿徐徐流下,冲洗进下水道里。
这半个月完全是白费功夫。
换句话说,他和妻子岂不是完全为了做*爱而做*爱吗?赛涅斯的心一动,像是被人伸进胸膛拨弄了一下。
但他紧接着记起,他大概率是不能让妻子怀孕的,所以不仅仅是前半个月。
温顺的、满怀期望的茉莉,还将会在他身下徒然流许多许多的眼泪,下场无一例外,全会被他抿入口中,而不是落在地上发芽结果,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那个字眼刚发了一半的音,程茉莉就想立刻发足狂奔了。
她拽住她毫无廉耻心的老公,火烧屁股似的离开:“别说了!”
“这个也不能说?”
“不能!在外面呢,被人听到,多不好意思。”
将购物袋放进后备箱,程茉莉担心东西洒出来,弯腰探进去系住袋口。起身退后时,差点和扶着车盖的孟晋撞上。
他本就垂首,程茉莉下意识仰头,顿觉距离暧昧。
她真是怕了这个人,未雨绸缪地捂住他的嘴唇,羞讷地低声说:“还有这个,更不行。”
其实,赛涅斯当下并没有要去亲吻妻子的企图。可这不影响他因妻子接连的拒绝而产生不悦。
只是场所变更,就不能对妻子说或者做一些本可以的事,人类为什么要发明出这么多冗杂却又无效的规则?
开车回小区,刚大包小包提进家门,兜里叮叮几声,提示有新消息。
程茉莉腾出手去掏手机,屏幕亮起,她突然愣住,反射性地皱起眉。
张建鑫居然主动联系她?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头酝酿,点开聊天框,她霎时僵住了。
他发过来一个四秒的视频。
从微敞的门缝间,隐约窥见一对紧贴的身影。与其说是相拥,不如说是女人被男人单方面束缚在怀里。
倾斜的画面里,女人挺着颈项,眼睑处泛着潮红,嘴唇被男人毫不留情地含吮着。
强烈的刺激下,她的小腿肚微微打战,指头紧张地扒在对方的肩头上,把质地精良的西装布料攥出一道道褶皱。
而且,偷窥者选定的角度十分刁钻,他隐去了孟晋的大半身形,谨慎地将他偶尔出镜的面部也打上了马赛克,镜头的重点完全对准了无遮无拦的她。
他们两人在办公室里的亲吻被张建鑫偷窥到了,不仅拍下视频,还把他们揣度为不正当关系。这么一来,他的气急败坏也得到了解释。
最初的惊愕过后,程茉莉随即感受到了难为情和被冒犯的愤然。
她不由自主地攥紧手机,张建鑫这是在威胁她?
果不其然,他厚颜无耻地甩过来定位和一句话。
【听说孟总可是有老婆的。你要是不想让这个视频下周一传遍公司,下午三点来这儿找我。】
定位在一家茶馆。
程茉莉的愤怒中还掺杂着一股荒谬感。张建鑫狗急跳墙,想出这种昏招。他捕风捉影到孟晋结婚,却不知晓她就是孟晋的老婆。
她站立不动的姿态与多变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心如乱麻的程茉莉掌心一空,手机被抽走了。
孟晋垂眸,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缺乏表情的面容上。
“张建鑫拍你?”他缓缓说:“还威胁你?”
程茉莉抑制住了想夺回手机的本能,她逐渐明白这是他们夫妻共同的麻烦,她可以试着去依赖和相信孟晋。
可那段视频里的她实在是有点……
她偏开头,不去和孟晋对视,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对。之前有同事就是因为他才抑郁辞职,他的意思是他手里也有我的把柄,警告我不要说出去。”
她环起胳膊:“现在说我们是夫妻他肯定也不会信。我才不去,大不了他曝光好了,反正我们只是为了避嫌,又不是真的见不得人。”
话虽如此,人却焦虑地咬住下唇。
赛涅斯凝视着她。在人类的观念中,妻子无疑是保守的。她不愿意在公司公开他们的关系,也不愿意在外面和丈夫做出亲密举动。
他不在乎这些条条框框,可妻子在乎。
他把手机递回去,用陈述的语气说:“他不会发出去的。”
程茉莉被他打断情绪,困惑地抬头:“为什么?”
对方轻描淡写:“因为我会说服他打消这个想法。”
说罢,他径直走向玄关。原地的程茉莉脑子发懵,不知道自己跳过了哪段对话,赶忙追上去:“等一下,你现在就去吗?”
他踏出家门,程茉莉紧随其后,她紧握门把手,试图劝阻他:“我觉得,是不是你直接给他发个消息也行?这么贸然去,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也去……”
一个人类男性而已,根本不值得被他放在眼中。在赛涅斯看来,这一趟相当于外出打死一只苍蝇。
但是妻子太惴惴不安,担心地说了一大堆话,他只好弯腰,含住她开合的嘴唇,以进行安抚。
屋内猝不及防地静了下来。
赛涅斯既信守承诺,还懂得变通。例如,既然程茉莉说不能在外面说、做某些事,言外之意是在家就可以。
如果此时有第三人站在楼道看去,只能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俯身探入门内,像是在拿东西。
不会有人知道门内还站着他的妻子,而他正在和妻子接吻。
除了唇齿相连,他的手甚至都没有碰到她。饶是如此,程茉莉也无力招架。
她扶着门,仓促地吞咽着丈夫的攻势。舌根酸软无力,她终于被放过。
隐约听到孟晋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她大脑缺氧,余韵又遍及感官,故而没有听清。
没有得到回应,赛涅斯垂眸,妻子眼神涣散,双唇泛着水光。
那天妻子也被自己亲成这样了吗?没由来的阴郁爬满心头,除了他,这副神情不该被任何人目睹。
绯红的腮颊被掐住,轻微的压迫感传来,湿润的视野中,一双黑沉的眼珠直直勾着她:“茉莉,在家等我回来,能做到吗?”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
被他亲得头昏脑胀、一脸痴态的程茉莉缓了缓,才勉强找回自己微弱的声音:“嗯。”
*
下午两点半,张建鑫抵达附近的停车场。
他经验丰富,这里人流稀少,还没有监控,干什么都方便。熄灭火,他来早了,打算等二十分钟再下车。
程茉莉还敢给他摆谱,现在连消息都不敢回,肯定是怕这种丑事被公司上下和孟总老婆知道。
等着瞧吧,一会儿等她来了,他必须得狠狠挫灭她的锐气……
对付一个女流之辈,张建鑫自以为十拿九稳。他得意忘形,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弹开烟盒,正要取一支,可恰在此时,窗玻璃突然被叩响了。
这片地方应该只停着几辆落满灰的僵尸车才对,他一激灵,烟盒跌落在腿上,扭过头,傻眼了。
孟总?他怎么在这儿?程茉莉和他才认识了多久,居然敢把这桩事告诉他?
隔着一扇玻璃,孟晋面无表情的脸近在咫尺。
他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抬起手,梆梆,又敲了两下。清脆的敲击声回响在空荡的场地。
一阵寒意袭来,张建鑫感觉孟晋有点不对劲,他没有下车,而是哆哆嗦嗦地转过头,把手放到了钥匙上。
见他要逃跑,车外的男人放下手,往后退了半步。
下一秒,巨大的破裂声彻底打破了停车场的死寂。
张建鑫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飞溅的碎玻璃如子弹般密密麻麻地射入皮肤,把他的脸扎成了血筛子。
他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来,脖子就被一只手死死卡住,在巨力之下,他被直接从破碎的窗户里拖了出来,死狗一样甩到了地上。
“咳、有人吗,救命……”
赛涅斯踩住他喋喋不休发出噪音的嘴,惜字如金道:“手机。”
那只沾血的手机落到他手上。完整的视频一分多钟,但实际上只有开头拍到了四秒。被他发现后,张建鑫就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平心而论,赛涅斯对视频中妻子的神色很满意,但这是他该拍的吗?
他的嘴角掀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语气很温和:“还有其他备份吗?”
这温和给了张建鑫可以与他沟通协商的幻想。尽管依然被踩着嘴,他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赛涅斯却慢条斯理地打破了他的希冀:“我并不相信你。”
他挪开脚,可张建鑫却表现得更为惊恐。
因为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滑腻的、冰冷的,缠绕住了他的脖子,然后越收越紧,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感到些许困扰,待会儿还得去张建鑫家里一趟。
说到底,最省时省力的方案果然还是杀了他。
可惜树核警告在先,他并不能这么做。如果违反,将导致任务延期。
这是他距离任务完成最近的一次。一切顺利的话,再过几个月他就返航。是的,离开地球。他离开后,妻子……
张建鑫嗓子里的“嗬嗬”声唤回了他的注意,他失禁了。
真是丑陋而肮脏的物种。
赛涅斯的心底涌起熟悉的厌恶,心想,他果然还是很讨厌人类。
他松开尾巴,声线平直:“你用哪只手碰到了我的妻子?”
张建鑫捂住脖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人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短时间内没办法回应他了。
算了。
赛涅斯放弃了和他交流。
都打断好了,反正也只是踩一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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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有许多不必要的忧虑。】
【对M071执行适当的惩戒,其生物机能依旧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