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汗流浃背,一五一十把沈凝霜的身体状况全部都说了一遍。
“我刚才检查了一遍,她上次车祸还没完全康复,这次膝盖受损,再加上身体本身就有不少旧伤,情况不太乐观,需要精心调养才行。”
他说完这话,只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再抬起头时,陆时砚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光,他蓦地一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惹到他了。
“陆,陆总,您看……”
他眸子一如既往地冷,医生话音戛然而止。
陆时砚薄唇轻启,眸光寒冷至极点。
“你,去跟着他熬中药,买补品。”
田甜含泪点头。
内心暗自腹诽,陆总可算是做了点人事。
陆时砚踏步推门而入,将两人彻底隔绝在外,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像是冬日结冰的湖面,平静无波,映不出任何倒影。
瞳孔逐渐涣散,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沈凝霜悠悠转醒,黑白分明的瞳孔注视着他,欲言又止。
“……谢谢。”
她还记得,晕倒之前,自己确实看见了陆时砚的脸。
应该是他发话救了自己。
而且,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抱着她。
不过肯定不是洁癖的陆时砚,等她身体好了,再去找人打听感谢。
“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成为和你一样的杀人犯。”
“更不要自作多情。”
陆时砚浑身气质极冷,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黑眸更是深不可测,让她觉得冷酷到不可及。
沈凝霜撑着胳膊,缓缓坐起身子。
她差点死在陆家人手里,才不会自作多情。
门外传来敲门声,田甜端着中药,见到沈凝霜醒来时,喜不自禁地说道,
“夫人,您终于醒了!我和陆总都担心……”
话卡在嘴边,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陆时砚站在对面,目光冲着她不冷不热地扫了过来。
田甜讪讪地低下头,不敢再说。
直到陆时砚离开,才敢动作轻柔地喂着她喝药。
“夫人,我们买了不少补品,您先休息。”
沈凝霜摇了摇头。
她借力站起身,视线环绕扫过卧室。
这个房间容纳了她的太多东西,索性也签署了离婚协议,不如提前收拾好行李,分批运走,省得陆时砚将来发现房间搬空,再起疑心。
她疲惫地摊开行李箱,先是装了些不常穿的衣服,紧接着又将些平时喜欢的小物件塞了进去。
指尖无意触碰到床底的牛皮纸箱,她动作一顿。
这里,装满了她的少女心事。
从学生时代开始,她就为陆时砚手写情书,每个月一封,多到箱子都快要装不下。
陆时砚偶尔会打开看,那些被他看过的文字,就被沈凝霜用金箔纸仔细地包装好,视若珍宝。
如今,也都不重要了。
信封最底下压着的,则是陆时砚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十五岁,到订婚的那年。
总共八件。
每次他都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喊她出来,再扔进她怀里,掸了掸衣袖边的尘土,再转身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全部保存好。
沈凝霜驻足盯着看了许久,一一整理好后,在空中抛出个弧度,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对陆时砚的感情,早就走到了尽头。
这些东西,不用再留。
她又装了两本建筑学概论的书籍扔进了行李箱里,还没等合拢,卧室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脊背瞬间僵住,嗓子发干。
那道熟悉的皮鞋声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不快不慢,却有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从卧室门前缓缓漫过来,一步步侵占整个空间。
“你在干什么?”
沈凝霜蓦地转过身,险些撞上他胸膛,低声惊呼着向后倒去,后腰撞在行李箱边缘,微微拧眉。
大脑转动得飞快。
“行李箱?沈凝霜,你想去哪?”
冷光下他下颚线锐利如刀,将她牢牢笼罩在阴影里,空气沉得发闷。
“整理不穿的衣服而已。”
陆时砚斜昵着扫了一眼,确实都是些她不经常穿的衣服。
“我妈和灵灵还在夜宴等着,你跟我过去。”
他说着,又找补了一句。
“别丢陆家的脸。”
沈凝霜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可姜灵已经回来了,她的位置形同虚设,给他们私人空间,那不是更好吗?
更何况今天还是陆峰的忌日,她去了也是找不痛快。
沈凝霜指尖紧了紧,还没等开口反驳,就看见陆时砚眸光骤然凝滞,猛地攥紧了拳头,呼吸都变得厚重起来。
她顺着视线望去,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
离婚协议被她放在了抽屉里,就在刚才装行李的时候,她忘记关严了!
“沈凝霜!”
他紧咬着牙关,用力挤出这三个字,指尖死死钳着离婚协议,泛白的骨指都因为愤怒而发抖。
“离婚协议你都准备好了。”
她语塞,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心脏噗通狂跳,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猩红的眸子里。
如果让他发现协议签字的事情,以后可就不好骗他再离婚了。
下一秒。
“嘶啦——”
那双泛白的指尖绷出狰狞的弧度,纸张被狠狠扯碎,层层叠叠散作纷飞的残片。
沈凝霜彻底僵在原地,眼看着纸屑擦过鼻尖和眼帘,陆时砚逼近半步,墨色的瞳孔夹杂着狂风暴雨像是要将她彻底吞噬,指尖还挂着半片残纸屑。
“你连离婚协议都拟定好了,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做梦!”
“沈凝霜,这辈子我都不会如你所愿,你就死了这份心!”
拳头狠狠砸在桌面,实木瞬间塌陷,碎屑乱飞。
沈凝霜被他狠厉的模样吓到,久久吭不出半点声音来。
“你以为这种小手段就可以吸引我的注意力吗?”
陆时砚弯唇冷笑,只给她留下三两件聚会要穿的衣服,憋着股气摔门离开。
只剩下沈凝霜一脸茫然。
他那么激动做什么。
早就已经签署文件了啊。
原件被她当天就送到了民政局,这只不过是复印件罢了。
就算陆时砚在这里发疯撕毁多少份也没用,他们的离婚协议早就生效了。
还有二十七天,她就可以彻底离开陆家。
越远越好。
与陆时砚永远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