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在乡下的疯玩中转眼就过去了。
回到学校就是期中考试。成绩单发下来时,我愣了一下,居然又掉到了班级五六名,而阿雪这次破天荒地冲进前三,把我都给超了。
“你现在可真是青出于蓝了嘛。”我翻看着数学卷子,那几道明明会做却粗心错的题,看得我心里一阵惋惜。
阿雪正盯着她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发呆,那道题她做错了,“我说啥来着,你的小聪明不顶用了吧?”
“唉,粗心了粗心了。”我懊恼地叹口气。
她瞥见我的卷子,眼睛突然一亮,凑过来指着最后那道题:“这道题你对了呀!怎么做的?”
“咋,还有你不会的题?”我忍不住翘起嘴角。发卷子时我就注意到了,这道题全班就我一个人拿满分。
阿雪抿嘴瞪我,脸颊微微鼓起。
我也不再卖关子,拿过她的草稿本,用尺子把那道题的示例图仔细画下来,推过去:“来,你写步骤,我帮你看看哪儿卡住了。”
阿雪盯着草稿本看了一会儿,“我还是没看懂呀。”
“看这里,”我抽出她文具盒里的铅笔递过去,“你从A点作垂直于BC的辅助线到点M。
阿雪突然按住我胳膊:“等下……为啥是AM?”
“你看呀,”我用笔尖点着图形,“利用这个60度的角B,这样就构造出一个三十六十的直角三角形呀。”
我顺手拿起她的钢笔,划拉了两下却没出水,便取出自己的墨水瓶,低头开始给钢笔吸水,“你先把辅助线画上,我一步一步讲。”
她俯身画线,马尾辫垂下来,发梢轻轻扫过我卷子袖子的小臂,像羽毛挠过。我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挪开。
吸好墨水,我拧紧笔帽,继续讲解:“平行四边形里,AD等于BC等于4对吧?AB等于2,然后看这个直角三角形ABM,AB是斜边,角ABC是60度,那角BAM就是30度,所以BM就是1嘛。然后60度角对的边是30度角对的边的根号3倍,所以AM就是根号3。”
“啊?这个公式我咋没听过?”阿雪一脸疑惑,“老师只说30度所对的边是斜边的一半啊。”
我嘿嘿一笑,带着点小得意:“这个老师没细讲,我做课外题的时候看到的,反正你记住就行,好用着呢。”
阿雪点点头,拿出她的笔记本,工工整整地把这个结论记下来。
我看她写完,又接着说:“现在知道BM是1,那MC……”
“呀,那我知道了!”阿雪突然打断我,似乎思路一下子通了,拿起笔就开始沙沙地演算起来。
我看着她写,直到她最后算出结果,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我:“所以AC等于根号12,化简就是2倍的根号3。”说完,还求证似地瞅了一眼我的卷子。
我点点头,“对咯,现在看第二问,证明三角形AFG和HBG全等。”
她没看题,目光却落在我沾着墨水的手指上。
我以为她是怕我把卷子弄脏,随手在桌子边上抹了抹:“第二问关键就是这个BF的中点G,你看……”
她忽然从兜里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卫生纸,默默递过来。
我随手接过,胡乱擦了擦手指,目光移回纸上,发现她刚才画辅助线没用尺子,有点歪。
“线要画直呢,”我说着,自然地从她文具盒里取出橡皮,擦掉那条歪线,重新拿尺子画下笔直的一条,“不然这个角度就看着不对,影响思路。”
午后的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到桌面上,在纸上的沙沙声里,两道影子悄悄地交叠在一起。
“好,你看这儿,AD平行于BC,所以角FAG……”
她突然眼睛一亮,抢答:“有内错角!”
“对!”我赞许地冲她点点头。
她受到鼓励,低下头继续写步骤,嘴角抿着笑。
等她写完,我笔尖移向最难的第3小问,这题有个动点E,专门为难学霸的。
“这个第3问也要作辅助线呢,”我边说边比划,“要过F作FN垂直BC于点N,然后再过D作DQ垂直于BC的延长线于点Q。”
她没应声。我抬头,看见她正望着我刚才擦过,却仍留着点蓝印的指尖出神。
“喂,”我取过尺子自己动手画起来,“看这里呀。”
等我把两条辅助线都画好,一抬头,见她还在走神。
我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看这里呀,它说BE等于2时,求三角形DFH的周长,第一问里知道BM等于1,所以这个ME也是1,AM又是根号3,那在三角形AME里……”
她猛地回过神,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视线慌忙地从我脸上移开落到草稿纸上:“……所以AE等于2?”
“对呀!”我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没留意她的异样,“AD平行BC嘛,平行线间距离处处相等,现在你用AM为高算三角形ADE的面积,再以AE为底,DF为高,用面积反推DF。”
我讲得兴起,干脆自己趴下来,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没注意到,身旁那道目光又一次悄悄地离开了算式。
“你看,算出来DF是2倍的根号3,AD是4,然后第二问里证了三角形AFG和HGB全等,那对应边AF等于HB,然后在直角三角形ADF里,算AF……”我略微一演算,写出结果,“AF等于2,那HB也是2。”
阿雪安静地点点头。
“现在再算FH和DH的长度……在直角三角形FNH中……”我一边埋头计算,一边无意识地念叨着解题思路。
阿雪就那么一直看着我,周围同学的喧闹,窗外偶尔的鸟鸣,仿佛都在这一刻褪去了。
“你看,FH是2,DH是4,DF是2倍的根号3,然后把这三个边加起来,周长就是6+2倍的根号3。”我长舒一口气,撂下笔,坐直身体,颇有成就感地转过头。
她和我一对眼,躲闪开低头看题,睫毛垂得密密的。
“咋样?”我讲得口干舌燥,却没等到预想中的夸赞,有点不甘心地追问。
“还是你厉害呀!”阿雪声音比刚才轻快了些,伸手把笔帽盖上,从桌仓里取出自己的杯子,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让出位置。
“干啥?”我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洗洗手呀。”她指了指我手上还没擦干净的墨渍。
“算了算了,”我无所谓地摆摆手,“你留着喝嘛,我回去再洗。”说完便拿起自己的卷子,得意地哼起小曲儿。
阿雪没再说话,默默拧开杯盖,小口喝了一下,又轻轻盖回去,视线落在草稿纸上,半天没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