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风刮得紧,吹得荒草呜呜作响,像野鬼夜哭。马老拐决定动手了,目标是一座他们盯了半个多月的西夏时期的贵族墓,位于一个叫“野狐岭”的乱葬岗深处。
“锋子,今晚你跟着下去,长长见识。”马老拐一边检查着绳索、矿灯、撬棍和那个装明器的蛇皮口袋,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我说。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们一行五人,趁着夜色,像鬼魅一样摸到了野狐岭。三旺在前头用铁锹清理着前几天就探好的盗洞口,那洞口黑黢黢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和某种说不出的腐朽气味的风,从洞里倒灌出来,扑在我脸上,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下!”马老拐低喝一声,率先抓着绳子滑了下去。接着是老猫、虎子。三旺留在上面望风。
“锋子,快!”虎子在下面催促。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肺,带着死亡的味道。我抓住冰冷的、沾满泥土的绳索,手心全是汗。闭上眼,心一横,我跟着滑了下去。
洞口往下两三米,脚踩到了实地。矿灯的光柱在狭小的空间里晃动,照亮了潮湿的墓道墙壁,上面的壁画已经斑驳脱落得厉害,只能勉强看出一些模糊的、色彩暗沉的图案,像是某种神怪或者仪仗队。
墓道很窄,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空气污浊,每呼吸一口,都感觉有灰尘和千年霉菌钻进肺里。头顶不时有细小的土坷垃掉下来,落在安全帽上,发出“噗噗”的轻响,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整个墓道就会塌下来,把我们活埋在这里。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们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脚步踩在碎砖烂土上的“沙沙”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瘆人。
马老拐走在最前面,脚步很轻,像只猫。他时不时停下来,用手摸摸墙壁,用鼻子嗅一嗅,然后继续前进。我跟在他身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的声音,仿佛要挣脱胸膛的束缚。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板一路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后悔了,我想上去,我想回家,想我娘做的热乎面片子……但我知道,回不去了。
墓道尽头是一道歪斜的石门,已经被老猫和三旺之前来探时撬开了一道缝。我们侧着身子挤进去,空间稍微开阔了些,是一个前室。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个破烂的陶罐,马老拐看都没看一眼。
主墓室的门封得更死。老猫和虎子拿出撬棍,喊着号子,使劲撬那石门。沉重的石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
就在这时,我手里的矿灯,光柱无意中扫过主墓室门楣上方的一个角落。那里,似乎刻着一些不同于周围壁画纹路的符号。我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用手抹去上面的浮尘。
那是一组他从未见过的、弯弯曲曲的奇异铭文,像是文字,又像是某种标记,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老拐叔,你看这是啥?”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马老拐闻声凑过来,只看了一眼,他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干瘦脸庞,猛地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别动!谁都别动那东西!”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
他死死盯着那些铭文,嘴唇翕动着,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黑水城……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