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能说出话来,抬手不轻不重的给了平月背上一巴掌:“你胡说呢,你爸的话还算有根据,你做个梦哪还能当真。你一个上学的孩子,是哪个同学说出来的消息吧,你咋可能知道外面受灾?”
她其实昨天大脑超负荷还没有完全休息过来,不想今天再次接收超过脑海想像的信息,让她的人有点糊涂了,说出话来看似有条不紊,其实语声带着慌乱。
平月顺势接话:“是啊,妈,要不说这梦是真实的呢,不然我能相信它吗?”
于秀芬面色铁青:“你这个小丫头,你怎么什么都信呐,这是梦!”
她坚持拐回这两天的家庭主题:“你不许下乡就是不许下乡,家里会为你想办法的!”
说到做到这就起身:“老平,我们这就去市里反应,中学生怎么了,她才十五岁下什么乡,她还是个孩子!”
“妈,”平月唤她。
“梦就是不能相信!”
于秀芬愤然里声嘶力竭。
“妈,你好好的想一想,要是整体农作物都受影响,工厂里就只能减产原材料,矿工们吃不好,更加剧原材料的短缺。随之出不来足够大家用的日用品,粮食更别提。城里以后养活不了太多的人,定量粮食一减再减,最后要把不是垦荒的人也送往乡下落户。”
平月据理力争,精简职工,这是她飘在半空看到眼里的事情。
平月说到这个地步,平常思考的神情越发的凝重,他仿佛看到女儿所说的一切,他暗暗的推理着,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于秀芬又气又急,这怎么做个梦就钻牛角尖儿的非要相信,还拉着家里人一起相信。
她不能接受,她忙碌的重心只能是女儿不下乡,要是按女儿说的必须下乡,还要带去小儿子和大孙女,这下子老闺女老儿子大孙女都要送走。
她吼道:“不能的!”
这一嗓子穿透了房门,原本这就是大杂院形式的房屋,说话声音大一点儿就要被别人吃瓜。
自家客厅里的儿子媳妇纷纷被惊动,平有国来敲门。
“妈,怎么了?”
“你别管!”
于秀芬又吼了他一下。
像是最后一点不甘也发泄出去,理智和冷静惭惭的回来,于秀芬一点点的觉得难过起来,她的人没有意识的坐下,面庞垂向了一旁。
平月伸手抱紧了她,她也很难过,可她重生回来,为的不是伤心、难过,她低低的道:“妈啊,要是你和爸去市里反应,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我还是不得不下乡,你们再也不能让我回城,那才是最糟的事情啊。”
于秀芬气的又愤怒了一下,然后......她内心的脾气一而再再而三发作的差不多,她实在无力恼怒,带着奄奄一息的劲头说道:“小妹啊,你到底做了个什么梦,你再说的细一点儿吧。”
“是啊,小妹,你把记得的从头再说一遍,爸爸和妈妈用心的听听。”平常也这样说。
“就是我看到灾年,大街上的人都很胖,去看医生说是浮肿,红糖黄豆都算营养药,要有医生处方才能买得到.......”
平月说着,还没有完全干透的眼泪又涌出来:“我看到爸爸在上班路上因为吃不好而摔了一跤,我看到妈妈把吃的省给大家而全身浮肿......”
她差点就要说出来,当时的她已经死了,只有灵魂凭着执念一路飘回家的位置。
她看的到,却帮不了,独自在半空中透明的哭泣,也看不到任何泪水。
她的伤心她的伤感,都只是一个灵魂的场景,旁边没有劝解的更没有安慰。
她也曾大声呼喊着家人的名字,最后还是无力的停下,没有用,她没有办法和家“人”沟通,只因为她是一个鬼魂。
都知道第六感充满玄幻之感,都知道血脉亲情之间的纽带也很玄幻,它们中间的种种联系出来的感觉,只有当事人才明白是什么感受。
平常和于秀芬此时的感觉如同身受,他们从最小的孩子,小女儿平月的口中听到的话,竟然像他们真的看到一样。
平常和于秀芬一起陷入眩惑之中,像是有一个很大又很有层次的漩涡不断刷新他们的脑海,让他们晕晕乎乎的不能醒神。
浮肿?
那会是什么样的灾情?
人在震惊里而看似分心走神的时候,其实神智还有清明,这种时候不算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刻,往往听别人说话却还一字不落。
平月没有停下来,她继续说着,于秀芬和平常全盘接收。
“我看到爸爸妈妈为了我去市里争论,可是也没有拿回我的申请,我不但还要下乡去,市里反而在我的评语里加了一个落后分子,后面爸妈拉着哥嫂们省下钱来为我回城东奔西走,可是落后分子的评语让你们总是白花钱,也办不成。我拖累了全家不说,在十年以后全国下乡的人大返回的时候,我也是最后一个才做考虑......”
平月在这里修改自己结局,她分明是下乡两年以后病逝,可是她不愿意让爸妈更添一重伤心,她只说自己最后也能返城。
平常、于秀芬呆若木鸡,在听到“落后分子”这几个字以后傻了。
在这个年代里生活的人,才最知道落后分子的意思和分量,平常还拿过厂里先进工作者,他的感受更为深刻。
要是只因为他们夫妻的爱女之心,而让平月背上落后分子的评语,那她此后回城是会比别人艰难一些,凡事总得让给先进分子一步或十大步、更多大步才行。
而最让夫妻们害怕的,是落后分子在下乡生活里可能得不到应该有的照顾,原本大家都有的份额,也可能扣下平月的不给她。
于秀芬哭了:“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小妹啊,你一个人下乡你也过不来那日子啊,”
“所以爸妈答应让小哥陪我去吗,我还想带上会做饭的夏夏,爸,妈,可以吗?”
平月赶快见杆儿就上。
平常茫然:“这,也不是想让老五和夏夏陪着你,就能送去的吧,就算我和你妈宣誓对国家建设的拥护,市里接受老五和夏夏的报名,也不是咱们家说你们三个分到一个地点,就能保证你们在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