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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祸不单行(二)

    陈婷背着林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里,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浸透了后背的衣服。林妍趴在她的背上,呼吸微弱,滚烫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让陈婷的心揪得更紧。魏东亭拄着一根捡来的树枝,一瘸一拐地跟在旁边,时不时伸手扶一把陈婷,减轻她的负担。张彦冰则走在最前面,用树枝拨开路边杂乱的野草,为他们开辟出一条勉强能通行的道路。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陈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每走一步,脚下的泥巴都像要把鞋子吸进去,耗费着她大量的体力。

    张彦冰抬头望了望前方,远处隐约能看到几间低矮的房屋,她心中一喜:“快了,你看前面,应该就是那个乡镇卫生院了。”

    听到这话,几人像是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可当他们真正走到卫生院门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陷入了绝望。

    卫生院的院墙已经倒塌了大半,几间房屋的屋顶被洪水冲垮,破碎的瓦片和断壁残垣散落在院子里,积水还没完全退去,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个浑浊的水洼。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乌鸦在断墙上停留,发出嘶哑的叫声,显得格外凄凉。

    “怎么会这样?” 林妍虚弱的声音从陈婷背上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张彦冰走进院子里,大声喊道:“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屋传来的回声。她推开一间还算完整的房屋的门,里面一片狼藉,药品散落一地,医疗器械也被洪水浸泡得锈迹斑斑,显然已经无法使用。

    “看来这里也被洪水袭击了,工作人员应该是转移了。” 张彦冰走出房屋,脸色沉重地说道。

    陈婷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和林妍一起瘫坐在地上。魏东亭也靠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无助。

    “那林妍怎么办啊?她的烧还没退,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陈婷看着昏迷不醒的林妍,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张彦冰蹲下身,摸了摸林妍的额头,温度依旧很高。她沉思片刻,说道:“现在咱们不能放弃,既然卫生院没人,那咱们就去找附近的村庄,说不定能找到医生或者一些能用的药品。”

    魏东亭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咱们休息一会儿,补充点体力,就继续出发。”

    几人拿出仅剩的一点水和野果,分着吃了。陈婷把林妍抱在怀里,尽量让她舒服一些。短暂的休息后,他们又踏上了寻找村庄的道路。

    可刚走出去没多远,天空突然又暗了下来,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沙石,远处传来阵阵雷声,看样子又要下暴雨了。

    “不好,要下雨了,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 张彦冰焦急地说道。

    几人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窑洞,他们赶紧朝着窑洞的方向跑去。刚钻进窑洞,倾盆大雨就下了起来,雨水顺着窑洞的缝隙流进来,在地面上积起了一层水。

    窑洞里面又黑又潮,散发着一股霉味。陈婷把林妍放在相对干燥的角落,用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魏东亭和张彦冰则找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尽量让环境稍微好一点。

    “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林妍迷迷糊糊地说道,身体因为寒冷不停地发抖。

    陈婷紧紧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快了,很快就会停的,你再坚持一下。”

    就在这时,窑洞外面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紧接着窑洞开始剧烈摇晃,泥土不断从顶部掉落。

    “不好,可能是山体滑坡了!” 张彦冰大喊一声,赶紧拉着魏东亭和陈婷往窑洞外面跑。

    陈婷抱起林妍,跟在张彦冰后面,艰难地跑出了窑洞。他们刚跑出来,身后的窑洞就被滚落的土石彻底掩埋了。几人回头看着被掩埋的窑洞,都吓得一身冷汗,要是再晚一步,他们就会被埋在里面。

    暴雨还在继续,山体滑坡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周围的地面不断塌陷。几人只能冒着大雨,朝着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跑去。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脚下的路更加难走,他们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沾满了泥巴和伤口,但他们不敢停下脚步,只能拼命地往前跑,生怕被山体滑坡吞噬。

    不知跑了多久,雨终于小了一些,山体滑坡的迹象也暂时稳定了下来。几人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动弹。林妍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咱们现在…… 现在在哪里啊?” 陈婷喘着粗气,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里充满了恐惧。

    张彦冰拿出手机,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信号,可屏幕上依旧显示着 “无服务”。她又尝试着打开地图,可没有网络,地图也无法使用。

    “咱们好像迷路了,这里根本看不到任何村庄的影子,而且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无法联系到外界。” 张彦冰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魏东亭看着昏迷的林妍,又看了看周围荒凉的环境,忍不住发起火来:“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坚持要来塔什县做什么调研,咱们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林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吗?”

    张彦冰愣住了,她没想到魏东亭会突然对自己发火。她平静地说道:“当初来塔什县是咱们一起商量决定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现在遇到困难,咱们应该一起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互相指责。”

    “商量决定?我看你就是为了自己的研究成果,根本不顾我们的死活!” 魏东亭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你看看林妍现在的样子,再看看咱们的处境,食物和水都快没了,还迷路了,联系不到外界,这都是你造成的!”

    陈婷见状,赶紧劝道:“魏东亭,你别这么说,张彦冰也不想这样的。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林妍,而不是在这里吵架。”

    “救林妍?怎么救?咱们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拿什么救她?” 魏东亭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张彦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委屈,说道:“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很着急,也很绝望,但咱们不能放弃。林妍还等着咱们救她,咱们必须冷静下来。虽然手机没有信号,但说不定咱们能找到一些牧民留下的痕迹,跟着痕迹走,或许能找到有人的地方。”

    魏东亭还想说什么,可看到陈婷恳求的眼神,又看了看昏迷的林妍,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站起身,走到一边,背对着几人,不再说话。

    窑洞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陈婷默默地照顾着林妍,时不时给她擦去额头的汗水。张彦冰则在窑洞周围仔细观察,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过了一会儿,张彦冰突然眼前一亮,她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些马蹄印,而且这些马蹄印看起来还很新鲜,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

    “你们快来看!这里有马蹄印!” 张彦冰激动地喊道。

    魏东亭和陈婷赶紧走过去,看到地面上的马蹄印,脸上也露出了希望的神色。

    “有马蹄印就说明附近有牧民,咱们跟着马蹄印走,说不定能找到牧民的帐篷!” 陈婷兴奋地说道。

    魏东亭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他点了点头:“那咱们赶紧出发吧,争取在天黑之前找到牧民。”

    几人再次出发,沿着马蹄印的方向前进。马蹄印断断续续地延伸着,有时会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但他们并没有放弃,仔细地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痕迹。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在他们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牛羊的叫声。

    “你们听到了吗?是牛羊的叫声!” 张彦冰激动地说道。

    几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隐约能看到几顶白色的帐篷。他们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朝着帐篷的方向跑去。

    当他们跑到帐篷附近时,几个穿着民族服饰的牧民走了出来,用好奇又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们。张彦冰赶紧走上前,用不太流利的当地语言解释道:“您好,我们是来塔什县调研的,路上遇到了洪水和山体滑坡,我的朋友生病了,高烧不退,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牧民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牧民点了点头,对着张彦冰说了几句当地话。张彦冰虽然听不太懂,但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同意帮助他们了。

    老牧民把他们带进了一顶相对较大的帐篷里,帐篷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中间生着一个火塘,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老牧民的妻子端来热茶和一些奶制品,递给他们。

    张彦冰接过热茶,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

    老牧民看着昏迷的林妍,皱了皱眉,然后转身走出了帐篷。不一会儿,他带来了一位看起来像是医生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走到林妍身边,仔细地给她检查了一番,然后用当地语言和老牧民交流了几句。

    张彦冰赶紧问道:“医生,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老牧民翻译道:“医生说她是因为淋雨和食物中毒引起的高烧,幸好送来及时,不然会有生命危险。他这里有一些退烧药和消炎药,可以先给她服用,看看效果。”

    听到这话,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医生给林妍喂了药,然后又用一些草药熬了汤,让林妍喝了下去。

    在牧民的照顾下,林妍的高烧渐渐退了下去,意识也清醒了一些。她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牧民们友善的脸庞,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

    老牧民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一直住在牧民的帐篷里,牧民们热情地招待他们,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水。林妍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几人心中的绝望渐渐被希望取代。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早上,老牧民神色慌张地跑进帐篷,对着他们说了一些话。张彦冰从他焦急的表情和手势中,隐约猜到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经过一番艰难的沟通,他们终于明白了老牧民的意思。原来,因为连续的暴雨,上游的水库水位急剧上涨,随时可能会决堤。如果水库决堤,下游的村庄和草原都会被淹没,牧民们必须尽快转移到更高的地方去。

    “什么?水库要决堤了?” 陈婷惊讶地说道。

    老牧民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转移。

    几人也赶紧收拾自己的行李,想要跟着牧民一起转移。可就在这时,林妍突然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也变得苍白。

    “林妍,你怎么了?” 陈婷赶紧扶住她,担忧地问道。

    林妍喘着气说道:“我…… 我感觉胸口很闷,好像喘不过气来。”

    医生赶紧走过来,给林妍检查了一番,然后脸色凝重地对老牧民说了几句话。老牧民翻译道:“医生说她的肺部受到了感染,现在身体很虚弱,根本无法长途跋涉转移。如果强行转移,她的病情可能会恶化。”

    几人再次陷入了困境。一边是随时可能决堤的水库,不转移就会有生命危险;一边是身体虚弱无法转移的林妍,强行转移也会危及她的生命。

    “这可怎么办啊?难道咱们要在这里等死吗?” 魏东亭焦急地说道。

    张彦冰看着林妍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外面渐渐阴沉的天空,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我留下来照顾林妍,你们跟着牧民一起转移。等水库的危机解除了,你们再回来找我们。”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陈婷立刻反对道,“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魏东亭也说道:“是啊,咱们是一起出来的,不能丢下你们不管。而且你一个人照顾林妍也很困难,遇到危险也没人帮忙。”

    张彦冰摇了摇头:“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咱们犹豫。林妍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转移,你们跟着牧民转移,至少能保证安全。我留在这里,会想办法照顾好林妍,等你们回来。”

    “可是……” 陈婷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彦冰打断了。

    “别可是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你们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张彦冰坚定地说道。

    老牧民也劝道:“你们还是赶紧转移吧,水库随时可能决堤,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这位姑娘我们可以帮忙照顾,等危机解除了,你们再回来找她们。”

    几人看着张彦冰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虚弱的林妍,最终还是同意了。陈婷把自己背包里的食物和水都留给了张彦冰,又叮嘱了她很多注意事项,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牧民一起转移。

    看着陈婷和魏东亭远去的背影,张彦冰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帐篷里,照顾起林妍来。她不知道水库什么时候会决堤,也不知道自己和林妍能不能等到陈婷他们回来,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不能放弃。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越来越暗,远处传来了阵阵轰鸣声,像是水库泄洪的声音。张彦冰走出帐篷,朝着水库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被水雾笼罩,隐约能看到浑浊的洪水顺着河道往下流。

    “不好,水库可能已经开始泄洪了,咱们得赶紧找个更高的地方躲起来。” 张彦冰心中一紧,赶紧回到帐篷里,想要把林妍扶起来。

    可林妍此时又陷入了昏迷状态,无论张彦冰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张彦冰只能背起林妍,艰难地走出帐篷。帐篷外的洪水已经开始蔓延,地面上的积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脚踝。

    张彦冰背着林妍,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附近的一座小山丘跑去。洪水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身体,让她难以站稳。她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洪水里,但她紧紧地抱住林妍,咬着牙,拼命地往前跑。

    就在她快要跑到小山丘顶部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朝着洪水里摔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林妍推到了小山丘上,而自己却掉进了洪水里。

    冰冷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无法呼吸。她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可洪水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她往水下拉。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突然抓住了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树干。她紧紧地抱着树干,借着树干的浮力,慢慢浮出了水面。

    她朝着小山丘的方向望去,看到林妍躺在山丘上,一动不动。她心中焦急万分,想要游过去,可洪水的流速太快,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方向。她只能顺着洪水的方向漂流,同时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希望能找到机会回到小山丘上。

    漂流了大约一个小时,她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树枝伸出水面。她心中一喜,赶紧朝着大树的方向游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树枝,然后慢慢地爬上了树干。

    她坐在树干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她朝着小山丘的方向望去,已经看不到林妍的身影了。她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担忧,不知道林妍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她赶紧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架直升机正在低空飞行,似乎在寻找什么。

    “救命!我们在这里!” 张彦冰激动地朝着直升机的方向大喊,一边挥手示意。

    直升机上的工作人员似乎看到了她,慢慢朝着她的方向飞来。当直升机靠近时,工作人员放下了绳索,把张彦冰拉了上去。

    “同志,你还好吗?有没有看到其他被困人员?” 直升机上的工作人员问道。

    张彦冰激动地说道:“我还有一个朋友,她在前面不远处的小山丘上,她生病了,昏迷不醒,你们快救救她!”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驾驶着直升机朝着张彦冰指的方向飞去。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躺在小山丘上的林妍。工作人员放下绳索,把林妍也拉上了直升机。

    张彦冰看着躺在担架上的林妍,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握住林妍的手,轻声说道:“林妍,你放心,我们得救了。”

    直升机朝着县城的方向飞去,张彦冰透过窗户,看着下方被洪水淹没的草原和村庄,心中感慨万千。她不知道陈婷和魏东亭怎么样了,是否也已经安全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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