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以防万一,没有急着进去。
反复确认戏楼内不存在修士,才踏入弥漫着胭脂气味的库房,谁能想到,根据百世书的指引,此处会安置沦为行尸的自己。
李治悄悄翻找,注意到靠墙有着一个木柜。
木柜分成一格一格独立的抽屉,尺寸刚好能容纳蜷缩起来的成年人,表面刷着暗红生漆。
在昏暗的光线下,色泽深沉得如同血迹。
李治凑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尸臭,作为半个赶尸道人,且经受过不止一次尸毒的侵蚀,可以肯定里面装的便是行尸。
李治小心翼翼的拿住把手,稍微用力便感觉到阻力。
掌心有尸毒蔓延,顿时血管化作青紫色。
“嘶。”
李治收回手掌,把毒血逼入鬼婴棺,很快就被僵尸袋舌头卷住吞进肚子里,白毛愈发茂盛。
“这个木柜应该是法器,用来容纳一些普通的行尸。”
他一一查看,木柜有部分抽屉轻易就能打开,不过里面是空置的,数量与戏台上的行尸对应。
“目前还装有二十七具行尸,总共五十三具。”
李治分神关注百世书,发现自己的尸体装在右下角。
他没有急着打开,反而在周遭翻找起来,特别是挂在墙边的大量戏服,一件件都没有放过。
“还真有……”
李治抽出一件丫鬟的衣服,看起来平平无奇。
实际他有印象,分明是知府随行的丫鬟之一,只不过死后沦为行尸,衣服随意丢在此处。
李治在衣服袖口一阵摸索,随即注意到异样。
用小刀划开袖口,从里面抽出一张叠起来的皮纸。
“果然知府也不完全是傻子。”
李治翻开皮纸,本以为会记载知府求助的信息,亦如关押的位置,没想到是控诉三教九流的公文。
‘臣青州知府张奇谨奏,泣血顿首,臣蒙圣恩,忝守青州,夙夜兢惕,未敢稍懈。然今青州危矣!非旱魃之灾,实妖邪之祸。’
相比剑客李治的家信,知府的公文确实字迹清晰,不过写了一半就已经戛然而止。
“可惜毫无用处,你就算真的写完也寄不出去啊。”
李治注意到最后一行,里面透露出的信息倒是有些东西。
‘事急矣!速遣道录司高功,火速驰援,剿灭妖邪,以解青州倒悬之危………’
“又是道录司,大靖官府用来平衡三教九流的部门吗?”
“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公文一角沾染着些许印泥,知府似乎打算盖上官印,结果却没有来得及,丫鬟也没有逃出生天。
李治收起公文,大堂敲锣打鼓的声响有所减缓。
不出意外,戏曲即将结束。
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选择自己尸体的一格,强忍尸毒扣住边缘,微微用力向外拉动。
柜门略显卡涩,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动静,敞开一丝缝隙。
浓稠的血水从中涌出,里面还混杂着阴土,都被僵尸袋吞掉。
李治眉头紧锁,尸毒已经蔓延到肩膀,好在有过经验,截断血液的流动,真元强行抑制住。
哐当!
柜门被完全拉开。
就在格子里,一具尸体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内。
尸体皮肤黑紫浮肿,显然被血水浸泡多时,同时左右臂不协调的一小一大,右臂都已经快要垂到地面,样貌几乎不可辨别。
李治愣神间,尸体猛的睁开眼睛,双目圆瞪,瞳孔涣散,似乎临死前见到极其恐怖的事物。
百世书再次衍生新的一页。
同样是李治,对方四十岁出头却显得无比干练,装扮有几分相似差服,却更加的精美。
【前一世〈衙吏李治〉已死亡,你可以从以下收获中选择一项。】
【钓鲸劲(粗浅)】
【金刚拳法(登堂)】
【铁甲功(登堂)】
【破损的道录司牙牌(破损的下乘法器)】
李治不禁面露错愕,衙吏李治?
他不清楚衙吏的含义,但既然修行着官方的钓鲸劲,应该是大靖的某个官职名称。
“赤地堂敢杀官人?”
“不对,八成只是挖出的尸体炼制而成的,否则绝对会更加重视,甚至销毁掉不让官府察觉。”
【你天生手足畸形,筋骨异于常人,本是残缺之身,却意外可以习武,且在二十六岁那年,因缘际会加入道录司预备役,开始为大靖朝廷奔波劳碌的一生。】
【自古以来,祸福相倚,难辨吉凶。】
【你天生痾病,二十年间兢兢业业铲除异己、祛除阴邪,在三十六岁鼎盛之年却难以抑制顽疾,最终功体溃散而亡。】
【你以顽疾砥砺前行,在短暂生命中驱邪无数,纵使无缘道录司真传,这份在命运夹缝中燃烧自己的决绝,称得上铁手判官!】
【已回收破损书页:〈衙吏李治〉】
李治眉头紧锁,既然遗产里面没有先天体质,那就证明衙吏李治的双臂纯粹是畸形。
结果却能加入道录司,哪怕属于外围人员,但…官府收人的条件会不会有点离谱?
他目光落在破损的道录司牙牌上几息,已经听到大堂的戏曲即将收尾,不由取出小刀。
“遗产暂时不急着继承,不过既然里面有牙牌,是不是说明牙牌就是衙吏李治随身携带的?”
“藏在身上不现实,但确实有可能藏在体内。”
李治深知炼尸需要尸体五脏六腑完整,赤地堂弟子不一定会解剖,破损的牙牌很难被察觉。
他熟练的切开皮肉,在五脏六腑间一阵摸索。
“没有。”
李治眉头微皱,直接切开衙吏李治的心脏。
呃呃呃。
行尸剧烈颤抖起来,分明有诈尸的征兆。
李治摸到一硬物,连忙取出后往行尸嘴里滴落穗米血,后者伤势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差点诈尸,如此一来容易顺藤摸瓜查到我身上。”
李治收起牙牌,把行尸装回木柜里,接着边走边放血,直至所有尸毒尽数排出才放下心来。
他回到大堂时,戏台已经被帘布重新遮住。
衙役陆续聚集,一个个神情迷惘,知府的相关记忆已经被抹掉,外界的天色也漆黑一片。
砰。
戏楼大门被推开。
在十几名三教九流弟子的注视下,众衙役纷纷走出戏楼,接着四散没入街道巷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