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鸣站在江边,晚风吹过,吹散了些许疲惫。
他低头看了看李沐月赏的那个崭新的折叠鱼箱,又瞥了一眼自己那两个几乎要被撑破的鱼护,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
算下来,今天这一趟,收获何止惊人。
那条巨型黑鲈就不说了,光是自己鱼护里这些活蹦乱跳的鲢鱼、草鱼、鲤鱼,加上那条意外钓获的金鳞鲷,怕不是能卖出个好价钱。
得赶紧换成钱。
小姑那边还等着还债,自己也得生活。
他将鱼获一股脑地倒进大号鱼箱里,满满当当一箱,估摸着至少有一百多斤。
正当他准备拖着箱子离开时,脑子里一个激灵,猛地顿住。
坏了,把琪琪给忘了!
刚才跟李沐月斗智斗勇,又和那条黑鲈死磕,精神高度集中,竟把这小家伙抛在了脑后。
“琪琪!琪琪!”徐一鸣扯开嗓子,对着空旷的江面大喊。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和水流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小东西不会是玩疯了,掉进江里了吧?
以它现在那变异后的体格,应该不至于……
正当他焦急地四下张望时,不远处的浅水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猛地钻了出来。
正是琪琪。
它浑身湿透,黑色的毛发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得比平时精瘦一圈。
可它那肚子,却像是吹了气一样,滚圆滚圆。
更夸张的是,它嘴里还死死地叼着一条不断挣扎的半大鳊鱼。
琪琪奋力爬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到徐一鸣脚边,将嘴里的鳊鱼往他面前一扔,随即抬起头,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眼神里满是邀功的得意。
徐一鸣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
“你这是……跑江里自己打猎去了?吃饱了?”他蹲下身,试探性地拍了拍琪琪那坚实滚圆的肚皮。
“汪!”琪琪昂首挺胸,叫声洪亮,仿佛在确认他的猜测。
这狗……算是彻底成精了。
徐一鸣无奈地摇摇头,将那条无辜的鳊鱼也扔进了鱼箱。
一人一狗,拉着沉重的鱼箱,朝着村口的小码头走去。
那里是附近渔民和鱼贩子自发形成的一个交易点,天黑前总是最热闹的。
果然,他刚把鱼箱拉到码头边,那满满一箱活蹦乱跳的鱼,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个眼尖的鱼贩子瞬间围了上来。
“嚯!小伙子,你哪儿弄来这么多好货?”一个皮肤黝黑、满身鱼腥味的中年男人率先开了口,他叫陈明江,是这一带有名的鱼贩,为人还算公道。
徐一鸣还没来得及回答,两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呦,这不是一鸣吗?听说你出息了,把张横哥给打了?”说话的是张鹏飞,尖嘴猴腮,是张横的远房表亲。
另一个叫张志远的也跟着附和,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徐一鸣:“就凭你这小身板?能把横哥和三个兄弟都放倒?吹牛也不打草稿。我看啊,别是偷了谁家的鱼,跑到这儿来销赃吧?”
徐一鸣殴打张横的事,不过半天,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里传遍了。
但传言终究是传言,村里人谁不知道徐一鸣从小就是个闷葫芦,瘦瘦弱弱,怎么看都不像能一打四的狠角色。
因此,多数人都当个笑话听,这张鹏飞和张志远更是压根不信。
此刻,他们两人一唱一和,言语间的挑衅意味毫不掩饰,甚至还刻意挺了挺胸膛,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他们是张横的人,老大吃了亏,做小弟的自然要找回场子。
徐一鸣眼神一冷,握着拉杆的手微微攥紧。
那股想要用暴力解决一切的冲动再次从心底升起。
“看鱼!看鱼!吵什么!”陈明江看气氛不对,赶紧挤到中间打圆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来,小兄弟,我看看你的鱼。”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掀开了鱼箱的盖子。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箱子里,上百斤的鱼挤在一起,活蹦乱跳,水花四溅,其中好几条十几斤重的大草鱼、大鲢鱼尤为扎眼,更别提那条巨型黑鲈和另一条通体金黄的金鳞鲷了。
陈明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这可是实打实的硬货!
他刚想开口报价,旁边的张鹏飞却抢先一步。
“不就是些普通的家鱼吗?看着多,不值钱。这样,八块一斤,我们哥俩全要了,也算照顾你生意。”
“八块?”陈明江眉头一皱,这价钱简直就是侮辱人。
张志远更是变本加厉,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我看六块就顶天了!爱卖不卖!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了横哥,以后这村里,谁还敢收你的鱼?”
赤裸裸的威胁,明晃晃的打压。
徐一鸣听完,心中那股火气反而奇异地平息了下去。
他甚至懒得跟这两个跳梁小丑争辩。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弯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鱼箱盖子重新合上,锁好。
然后,他拉起箱子,转身就走。
跟这帮蠢货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口舌。
他拉着鱼箱径直去了镇上的市场。
可到了地方,他心猛地一沉。
小姑陈美清卖菜的那个摊位,此刻竟然黑着灯,卷帘门拉得死死的。
张横!
徐一鸣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张横趁他不在,找小姑的麻烦了!
他掏出手机,就准备报警。
电话还没拨出去,他转念一想,先给小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小姑中气十足的声音:“一鸣啊,怎么了?我刚到家,今天菜卖得快,提前收摊了。”
徐一鸣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原来是虚惊一场。
挂了电话,他看着自己这一大箱鱼,犯了难。
总不能再拉回去。
他干脆就在小姑的店铺门口蹲了下来,掀开盖子,学着别人的样子摆起了地摊。
然而,摆摊和钓鱼完全是两码事。他嘴笨,拉不下脸来吆喝,只是闷头蹲在那儿。
路过的人看看鱼,问问价,他也是老老实实报个实价,一点也不会讨价还价。
结果,半天过去,也只卖出去几条小鱼。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徐一鸣心里越发焦急。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让他头皮一麻的名字——姜欣。
她打电话来干嘛?催着办离职手续?还是……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姜欣那不耐烦的御姐音,背景里还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徐一鸣!你人死哪儿去了?!”
“我……我在外面有点事。”
“有事?有什么事比天塌下来还重要?”姜欣命令,“你修的那根破管子!又漏了!现在漏得比之前还厉害!我告诉你,你再不滚回来,我家今天就得水漫金山!”
徐一鸣听得一头雾水,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修好了。
“姜总,我今天真的有急事,走不开,要不明天……”
“明天?!”姜欣的声音立刻拔高,“等明天,你就准备来我家废墟里捞我吧!我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事,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