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脚边那个由高强度防水布和合金钢圈构成的专业级鱼护,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的鱼护,是托人从国外订购的顶级货色,用料扎实,光是上下那八个铮亮的钢圈,就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而徐一鸣那个呢?
梁若琳的目光嫌恶地扫过那个被扔在一旁的蓝色尼龙网兜,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那玩意儿,皱巴巴,软塌塌,一看就是某夕夕上九块九包邮的便宜货,轻得能被风吹跑。
“我……我……”梁若琳的嘴唇哆嗦着,一张老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奶奶,你的鱼护多重啊?”颜思思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徐一鸣心中暗笑,这丫头,简直是专业坑奶一百年不动摇的黑心小棉袄。
他好整以暇地走上前,伸手掂了掂梁若琳的空鱼护,心中便有了数。
“梁奶奶,您这个鱼护做工精良,用料考究,我估摸着,少说也得有个三斤重吧?”
三斤!
也就是1.5公斤!
50.6公斤,减去1.5公斤,等于……49.1公斤!
换算过来,就是98.2斤!
比徐一鸣的98.4斤,不多不少,正好少了二两!
“轰”的一声,梁若琳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都晃了晃。
她经营多年的钓鱼大师人设,在这一刻,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耶!赢了!!”颜思思兴奋得直接蹦了起来,跑到徐一鸣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一鸣哥你太棒了!我们赢了!奶奶,你输了哦!”
那声你输了哦,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和幸灾乐祸,听在梁若琳耳中,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刺耳。
徐一鸣脸上也挂着笑意,心里却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
他清楚得很,这场胜利,胜之不武。
若不是颜思思之前好心帮忙,放跑了自己抄网里那条最大的黑鲷和好几条不小的鱼,自己的总重量恐怕早就碾压对手了,哪还需要在这二两的差距上计较。
罢了,结果是好的就行。
他看着身边开心得手舞足蹈的女孩,那份小小的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
“奶奶,你跟一鸣哥打赌的彩头是什么呀?”颜思思仰着小脸,明知故问。
梁若琳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个庄园。”
“哇!好大的手笔!”颜思思故作惊讶地拍着手,随即撇了撇嘴,“不过我可知道,这个庄园早就荒废了,您一直想脱手都找不到人接盘。您这是打着赌约的幌子,想把这个烂摊子甩锅给一鸣哥吧?真是小气!”
“你……!”梁若琳被孙女怼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除了庄园,还有别的吗?”颜思思追问道,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奶奶,不放过她任何表情变化。
“没了!”梁若琳几乎是吼出来的,生怕徐一鸣那个愣头青把另一个赌约给说出来。
徐一鸣刚想开口,他记得清清楚楚,赌约里还有一条,如果他输了,就得和颜思思断绝往来。
“那个……”
“闭嘴!”梁若琳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硬生生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愿赌服输!不就是个破庄园吗?我给得起!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写转让协议!”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等一下!”颜思思却不依不饶地拦住了她,“奶奶,既然是赌约的彩头,您可不能收转让费哦!”
梁若琳脚步顿了顿,背影都写满了悲愤。
她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光不要转让费,这块地剩下五十三年的承包费,我也一次性给你交清了!行了吧!”
此话一出,连徐一鸣都有些惊讶了。
这老太太,虽然脾气又臭又硬,但这手笔可真不是一般的大方。
他又准备开口说点什么。
“你还想怎么样?”梁若琳猛地回头,警告意味十足。
徐一鸣无奈地举起双手,掏出了手机:“梁奶奶,您别老打断我说话行不行?我就是想问问,这近两百斤的鱼,您打算怎么处理?我可没地方放。”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拨通了姜欣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喂?”
“姜总,是我,徐一鸣。您那儿……还收鱼吗?”
“收。什么鱼?有多少?”姜欣言简意赅。
“大部分是黑鲷,还有些石斑之类的,总共……差不多一百斤吧。”徐一鸣自动忽略了梁若琳那份渔获。
“你送过来吧。”
“那个……我现在没车,送不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你不是有车吗?要不要考虑换辆二手车?”
徐一鸣一愣,什么二手车?
旁边的颜思思听见了,眼睛一亮,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我们可以开奶奶的车去送鱼啊!”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徐一鸣立刻对电话那头道:“姜总,你在哪儿?我借朋友的车给你送过去。”
“海边别墅。”
徐一鸣算了算地图,从这里过去,也就九公里左右,不远。
“好,你稍等,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徐一鸣看向梁若琳,还没开口,颜思思已经抢先一步,理直气壮地伸出了小手:“奶奶,车钥匙给我!”
梁若琳输了掐鱼,已经失去了阻止两人交往的最后一张底牌,此刻看着孙女这副胳膊肘往外拐到太平洋的模样,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狠狠拍在颜思思手上,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平房走去,那背影,透着一股浓浓的怨气。
坐上路虎的副驾驶,颜思思侧着头,看着身旁认真开车的徐一鸣,心脏不争气地怦怦乱跳。
车厢里很安静,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自己对他,究竟是感激,还是……喜欢?
颜思思的思绪有些混乱。
她努力地想理清这种盘踞在心头的情感,却发现越理越乱。
她只知道,从那天他在海滩上,不顾一切地给自己做人工呼吸开始,这个男人的气息、神态、甚至他嘴唇的温度,都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里。
那种感觉,不是简单的报恩,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和依赖。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椰林,嘴角悄悄弯起甜蜜的笑容。
管他是什么呢!
反正,这辈子,自己就认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