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块钱!
在这个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年头,这笔钱是一笔巨款。
“你……你这孩子,哪捡来这么多钱?”
刘桂芝的声音都有点抖,手里的钱跟烫手的山芋似的。
“就在地里啊,”江然一脸的坦然,“可能是不知谁掉的吧。我捡到的时候,周围也没人。”
她这话半真半假,却把好运的源头,不动声色的又跟江雪关联了起来。
江卫国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后面,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江然,像是在审视她话里的真假。
江雪的脸,已经彻底白了。
她摔了一跤,崴了脚,结果江然却捡到了钱?
凭什么!!!
那钱,应该是她的!
“爸,妈,这钱来路不明,咱不能要!”
江雪急急的开口,“万一是别人丢的救命钱呢?”
“姐姐说的对,”江然立刻点头,一脸赞同,“所以才要赶紧拿出来,让妈收着。要是真有人来找,咱们也好还给人家。要是没人找,那就是老天爷看我们家日子太苦,赏给我们的。”
她这话说得,让江雪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最终,江卫国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一锤定音。
“先收着。”
这笔钱,就这样名正言顺的进了江家的口袋。
第二天,架不住江然再三撺掇,刘桂芝终于下定决心,去公社的供销社割了半斤五花肉。
当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拎回家时,整个江家都飘着一股喜气洋洋的味儿。
中午,刘桂芝掌勺,把半斤肉烧了一盘土豆炖粉条,又用肉汤下了一锅面疙瘩。
浓郁的肉香,从江家的小院里飘出去,馋的左邻右舍的孩子直流口水。
饭桌上,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江卫国喝了口小酒,紧绷了一辈子的脸,也柔和了不少。
江然先给爹妈跟哥哥一人夹了一大块肉,堆在他们碗里。
“爸,妈,哥,你们多吃点。”
然后,她才给自己夹了一小块。
最后,她看着江雪,也给她夹了一块,虽然是最小的。
“姐姐脚伤了,也该补补。”
江雪看着碗里那块肉,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这顿肉,是江然带来的。
这个事实,让她心里堵的慌。
她看到刘桂芝把碗里最大的一块肥肉,夹给了江然,嘴里还念叨着:
“然然,你在城里吃苦了,多吃点,看你瘦的。”
江卫国也破天荒的开了口:
“想吃就吃,以后...以后爸再想办法。”
江默则默默的把自己碗里的瘦肉,夹到了江然的碗里。
这一幕幕,都让江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个家,曾经是她一个人的。
所有人的爱跟关心,都该是她的。
可现在,一切都在悄悄的改变。
江然吃着碗里的肉,心里暖洋洋的。
她看着家人脸上的笑容,觉得这才是她重活一世,最大的意义。
她吃完饭,放下筷子,跟随口一提似的。
“爸,妈,我昨天做的那个‘防护袖套’,今天在地里,好几个婶子大娘都问我在哪买的。”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江卫国。
“我就在想,咱们能不能多做几副,拿去卖啊?”
“卖东西?”
江卫国眉头一皱,第一个反对,“瞎胡闹!那是投机倒把,被人抓到是要挨说的!”
“爸,这怎么能是投机倒把呢?”
江然不慌不忙的解释。
“我们又不是去倒卖国家的紧俏物资,这是我们自己用手做的东西,方便大家干活,是服务人民。”
“再说了,我们也不要钱,换点鸡蛋或者粗粮总行吧?这样既不犯错误,又能给家里添点嚼用。”
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连江卫国都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刘桂芝有些心动,小声嘀咕:
“然然这想法,好像……也行?”
江雪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嗤笑。
就那两片破布做的玩意儿,还想换鸡蛋?
真是异想天开!
她等着看江然怎么碰壁。
“我支持妹妹。”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是江默。
他抬起头,看着江然,眼神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赞许。
“那个袖套,好用。”
江默的话很有分量。
他一开口,江卫国也不再那么坚决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下午,江然就拉着刘桂芝,找出了家里所有的碎布头跟旧衣服。
她凭着记忆,画出了更合理的图样,还做了几个不同的尺寸,分男款女款。
刘桂芝的手很巧,在江然的指导下,母女俩一下午就做出了十几副袖套。
第二天,江然没去上工。
她跟队长请了假,说要去镇上给家里买点东西。
实际上,她是揣着几副袖套,去了隔壁村。
她知道,在本村卖,大家知根知底,不好意思,也容易传闲话。
到了隔壁红旗村,她找了个妇女们下工必经的路口,把袖套往地上一摆,就开始吆喝起来。
一开始,大家都是看热闹,没人真的买。
江然也不气馁,她拉住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大娘,把袖套的用处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还亲手给她戴上试了试。
“大娘,您看,这戴上,下地割猪草掰玉米,再也不怕划伤胳膊了。您这衣服也能省着点穿不是?”
她一番话说得实在,那个大娘果然动心了。
最后,用两个鸡蛋,换走了一副袖套。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一上午的功夫,她带去的七八副袖套,竟然都换出去了。
她手里提着十几个鸡蛋跟一小袋玉米面,心里乐开了花。
回家的路上,她抄了条近路,要穿过一小片林子。
刚走进林子,她就感觉背后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猛一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树影下,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男人背着弓箭,手里拎着一只野鸡,浑身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
正是村里的猎户,陆承。
四目相对,陆承的目光又深又利,好像能看穿人心似的。
江然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
她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加快了脚步。
她走后,陆承从树后走出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江然刚走出林子,就碰上了村里最爱嚼舌根的王翠花。
王翠花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三角眼一眯,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哟,江然啊,这是发财了?提着这么多东西,可别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