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怎么会找到苏府来?”
她缓过神,客气疏离,脚步并未往前多挪。
赵世杰放下茶盏,关切道:“今日去听雪楼,刘妈妈说你已经辞了差事,不再去了?”
“嗯。”
苏枝意颔首,顺着之前的借口往下说。
“近来总病着,精神不济,怕耽误了楼里的事,索性就辞了。”
“不去也好。那地方鱼龙混杂,本就不适合你这般性子的姑娘长待。”
苏枝意只淡淡应了声“嗯”,厅内瞬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那日在听雪楼,我等了你许久。”
赵世杰率先打破沉默。
“后来刘妈妈说你身子不舒服,提前先走了。”
苏枝意垂下眼睫:“是我疏忽了。走得匆忙,忘了跟你说一声,让你白等了。”
“无妨。”
赵世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枝意,我知道你近来或许有难处,不管是为了苏府,还是为了……令尊的事,我都可以帮你。”
“不必了,多谢赵公子好意。”
苏枝意想也没想便拒绝。
赵世杰自然听出了她的刻意疏远。
“好,我不勉强你。不过,之前在听雪楼,你被人刁难,是我帮你解的围,后来也给了你些薄礼补贴家用。
算起来,我也算是帮过你一次。如今,我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你看……”
苏枝意的心沉了沉。
她自然记得那日的情形,赵世杰不仅解了围,打赏也确实丰厚,解了苏府一时的燃眉之急。
这份人情,终究是躲不掉了。
她抿了抿唇:“赵公子请说,若是我能办到的,自然不会推辞。”
苏枝意回到屋里,揉了揉眉心。
春桃急匆匆地跟了进来:“姑娘,刚才那位赵公子是怎么回事啊?
他怎么找到咱们府上来了,还说你们是什么旧识?”
“就是普通朋友,没什么特别的。”
春桃将信将疑,想起昨夜伺候苏枝意沐浴时,她身上的红痕,心中甚至不安。
“可姑娘你身上的痕迹……难道是这位赵公子?”
“别胡说!”
苏枝意心头一惊,连忙捂住她的嘴。
“不许乱猜,更不许往外说。”
那些暧昧的红痕,是昨夜与陆羡纠缠留下的。
这事瞒得过管家王伯,瞒得过不常近身的李妈妈。
却唯独瞒不过日夜伺候她的春桃。
春桃被她捂住嘴,眼里满是担忧。
待苏枝意松开手,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那……是姑爷?”
话一出口,春桃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她慌忙改口:“我是说,是陆大人。”
苏枝意微微颔首。
“真是他啊……那往后可怎么办啊?他那样的身份,又有未婚妻,姑娘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苏枝意垂眸:“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父亲还关在牢里,苏府上下的生计全靠她撑着,她如今身不由己。
除了顺着陆羡的意思,换取他的庇护与相助,根本别无选择。
那些体面与尊严,早在现实的磋磨下,变得不值一提了。
翌日,苏府门口停下一辆马车。
车帘掀开,赵世杰探出头来:“走吧,枝意。”
苏枝意站在府门口,眉头微蹙,满心不情愿。
可昨日已经应下了他的请求,人情难却,终究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弯腰钻进了马车。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今日长公主在湖上举办了游湖宴。我原本和赵家小姐约好一同前往,可她临时改了主意,跟旁人结伴去了。
我若是独自一人赴宴,未免太过没面子,所以才想请你陪我一趟。”
“可是我的身份……”
苏枝意面露难色。
她如今处境尴尬,实在不愿出现在这种权贵云集的场合,生怕惹出是非。
“无妨。宴上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家眷,大多不认识你。
你生得这般貌美,只需陪在我身边,让旁人知道我并非孤身一人便足够了。”
苏枝意沉默着没再反驳,只是心头的不安越发浓烈。
她并不知道,这样的游湖宴,陆羡也会到场。
若是早知晓这一点,即便欠下再多人情,她也绝不会答应赵世杰的请求。
马车行得不快,没多久便停在了镜湖前。
镜湖,湖如其名,澄澈如镜。
码头边,一艘雕梁画栋的大船静静泊着。
幡旗招展,隐约能听见船内传来的丝竹笑语。
苏枝意跟着赵世杰踏上跳板,缓缓登上大船。
她今日只是淡扫蛾眉,点了些口脂,便清丽不可方物。
即便衣着朴素,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依旧格外瞩目。
几个身着锦袍的公子哥频频朝她投来目光,低声议论着她的来历,猜测是哪家的贵女。
赵世杰感受到周遭的目光,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他凑近她低声道:“看吧,我就说找你帮忙准没错,绝不会让我丢面子。”
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白凑上来打趣:“赵世子,行啊,这艳福可真不浅。这样的美人,你藏得够深啊。”
赵世杰瞪了他一眼,护短道:“别胡说八道,小心吓坏人家姑娘。”
“哎哟,这就护上了?”
齐白笑得更欢:“还说没什么呢,我可都看在眼里了。”
众人正笑着起哄,一道身影突然从人群中走出,稳稳站在了他们对面。
苏枝意抬眼看清来人,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了。
竟是陆羡。
陆羡也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没等苏枝意反应过来,陆羡身后的叶青柔探出头。
“咦?苏姑娘?这么巧!刚才就听着声音像你,只是没想到……你和赵世子原来是……”
这话没说完,可却说得暧昧。
在场的都是人精,也都听懂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枝意和赵世杰身上。
赵世杰察觉到苏枝意紧绷的神色,连忙开口解释:“叶姑娘误会了,我与苏姑娘只是朋友。”
叶青柔眉眼弯弯,一副天真烂漫的憨态,仿佛方才那番暧昧的话只是无心之失。
这般模样,谁又舍得真去为难一个看似无知的小姑娘。
“哎呀,是我弄错了,苏姑娘莫怪。”
陆羡适时开口:“青柔年纪小,不懂分寸,我替她与二位赔个不是。”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静了静。
陆羡是什么身份,锦衣卫的权势无人敢小觑。
他的道歉,谁敢真的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