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青自宴宾楼出门,依旧照例在南平府四处刷了刷步数,到半下午时,方才寻了无人僻静之处,脱了黑袍回府。
经过正厅之时,却见到堂中秦月微正与自己母亲在交谈什么。
对于这位未婚妻,林青还真没怎么上心。
也不知当日疏忽她事,有没有被林母得知。
但此刻也只好假装无事地进入堂中,向自己母亲请安。
只听林氏和颜悦色的招呼他道:
“明日你秦世叔将要率兵剿匪,我正与月微商定,你二人到时候前去送送。”
林青闻言一愣。
却是没有想到,剿匪这种事,竟然还需要秦兴尧这样一介文官亲临前线。
看来这一府通判,也不是那么好当。
不过,他此刻忽然想明白了自己父亲当日之话。
原来这就是父亲送对方的人情。
剿匪平叛,历来都是大功。
清剿完三山余孽,叫南平府彻底恢复宁静和平,无疑是一项足以伴随一生的优良政绩!
即便看上去只是捡个便宜,但是朝廷可并不管这些!
他们只看到,南平府换了那么多任知府、通判,都没有平下这些匪徒。
秦兴尧刚刚上任不久,便就将这陈年顽疾彻底铲除!
就算是千金买骨,也要重重嘉奖!
林青深觉自己对外界之事了解还是太少,眼界不够开阔。
确实该如老爹所说,多多关心外界世事。
他当即点头应下,又同林母说了几句话,便就离开了大堂。
回去干抄书大业。
到得翌日,林青与秦月微一同在西门送秦兴尧。
南平府有四千府兵,且还在扩充之中。
此刻有三千府兵,皆在西门之外。
秦兴尧虽是文官,此刻却亲自披甲跨马,颇有儒将之风!
二人目送他远去,直到不见背影,又到不见烟尘,秦月微才开口道:
“回吧!”
林青轻笑。
“我以为你还要再看一会。”
昨日回去之后,他也终于对这位未婚妻稍微下了点功夫。
主要是对方未曾在林母面前告发他的行为,让人颇生好感。
秦家也算大族,本根在平江道,乃是官宦世家。
秦兴尧从平江道一府主簿升南平通判,异地赴任,来时仅仅带了这个大女儿。
另有家人还在平江道。
只不过如今之妻,并非发妻。
秦月微之母早亡,平江道家中那位,乃是继母。
至于其余兄弟姐妹,皆为继母所出。
到了南平府中,说是与父亲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了解此中内情后,林青也颇能体恤她不舍之情。
一介文官,不避刀矢,亲临战场。
也确实让人担忧。
而秦月微却轻哼一声道:
“我要是再看一会,你是不是又要让我在此地不要走动?”
林青顿时尬住,没想到她此刻提及此事。
不过那件事确实是自己失礼,便是脾性再好的姑娘,说一点不放在心上也绝无可能。
当下只能坦诚道:
“当时另有要事,实在是忘却了。”
秦月微见他态度诚恳,便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之间便再度陷入沉默。
林青觉得有点尴尬,此刻只想着早点到家。
这时间身旁忽然有人吐气如兰道:
“你真的会武功吗?”
林青扭头,却见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
“怎么?不像?”
秦月微摇头。
“确实看不出来任何习武的特征。”
她见过的武人不算少,还真没有见过似这般薄弱身躯的。
林青知晓,她在林家,必定是听到了自己当日在大堂之中的事迹。
否则不会有此一问。
于是,他也换了个角度问道:
“那一晚府中热闹,秦姑娘竟然熟睡不知么?”
如今想起来,当时那些匪徒驱赶林家众人到大堂之中,竟然将这姑娘忘了。
不过林家庄子颇大,秦月微从前居所,也是从不住人。
或许,那些匪徒此前采风打探,并未将那地方记录下来。
自那一夜后,林家内部众人,皆已经经过了几次排查。
几乎可以确保并非是家中出了内奸。
而林镇南从前也并非日日都在府中,要想提前踩点,真的并非没有机会。
只需派一个轻功不俗的,夜深人静之时,避开林二的巡查,还是有可能的。
就比如当日的采花大盗梁君子。
他的轻功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当日若非是他在门口站立了一时,林青还真不好瞄准到他!
不能保证一指毙命!
秦月微并未回答林青的问题,只是依旧问道:
“如此说来,你真是先天武者了?”
“你怎么做到的……”
林青撇嘴:“这很重要吗?”
他正要顾左右而言其他,身后却传来一阵叫喊之声:
“让让!让让!”
两人当即避让在路边。
只见得一队车马,拉着大小箱子,从东门而来。
护卫数量不少,最差都是三流上品的实力。
尤其令林青惊讶的是,这些护卫竟然能够明晃晃的带着佩刀入城。
再看那些车马之上的旗帜,不由得惊讶道:
“福宝阁的车队?”
“看来是从福宁府来的。”
秦月微轻声道。
“带了这么多货物,估计是在往南平府撤了。”
福宁府并不远,就在南平府东面,两府相邻。
这一点,林青还是知晓的。
只是听了秦月微的话,他不由得疑惑道:
“怎么往南平府搬?”
因为靠海的缘故,历来福宁府都比南平府更加富庶。
福宝阁这种做大生意的,理当重利,更应该主动在富庶之地扎根才对。
秦月微轻皱秀眉道:
“春江水暖鸭先知。”
“福宝阁既然撤出福宁,想必是预感到福宁将乱了。”
林青不由得吃了一惊。
虽然早在父亲的话语之中就已经接受了天下将乱的事实,但却没想到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就在隔壁府!
秦月微耐心的向他解释道:
“福宁府北接东夷山脉,夷民不服王化,自古以来便是生乱之源。”
“我大越历代国君都致力于清缴夷民,也算颇有成效,尤其到武宗时,夷民几乎覆灭!险些杀到老巢!”
“可惜武宗陛下英年早逝,后至世宗继位,前二十年也算兢兢业业,可惜后来迷恋玄修,国力由盛转衰。清夷之事,也就搁置了数十年。”
林青不由疑惑道:
“即便是搁置数十年,剩下那少量夷民,应该也不能在如此快的时间之内形成气候啊!”
“确实如此。”
秦月微肯定了他的疑惑,但顿了顿又道:
“关键是近十数年,闽江道谣言四起,都说夷王有宝,可以敌国……”
“这样的谣言,且不论是真是假,但确实吸引了许多江湖人士前往福宁,谁不想寻到夷王宝藏呢?”
“而如此之多的江湖武人聚集一处,便就很难不生出事端来。东面已经有反军了,只是还没彻底扯旗造反。如今看福宝阁反应,只怕不远。”
林青听罢点头,却又不由道:
“那为何不索性搬远一些去?南平府不是距离太近了吗?”
秦月微动人一笑。
“那恐怕还要归功于林世伯了。”
“拳震东南,日扫三山,夜夺八寨,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会令许多人感到安心。”
“等我父亲清剿完三山余孽,南平府又将会吸引到更多人前来定居的……”
这并不难理解。
有一个名声极大的高端战力,以及干实事,有担当的官府,南平府对于那些想要避祸之人的吸引力无疑会很大!
至少,比闽江道其他地方要好!
林青豁然惊道:
“长此以往,南平府岂不为抵抗东边乱局的第一线?”
如果南平府真的吸收到足够多的人才,就有抵抗东边叛军的实力,那朝廷绝不会轻易放弃!
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舍弃掉一府之地的!
听到此言,秦月微微微垂帘,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轻“嗯”了一声。
这也是她父亲请命前来南平任通判前就已经做好的战略构想。
为国守土,非南平不可。
只是这其中内情,她此刻却不好对眼前之人说。
“你真是先天武者吗?”
她又问。
林青不知道她为何要坚持问这个问题,但确实从她这里听到了不少自己从前不曾了解的。
于是也如实道: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是。”
秦月微依旧不觉得这个回答确切,但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林青见到那一张极美的脸,从我见犹怜转到略显振奋,真是不同的神态有不同的美感。
秦月微被他盯着,不由得双颊微烫,语气略显急促的转移话题道: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什么可笑?”
“有的人想尽一切办法都在往城中来,但却偏偏有人想往城外去……”
林青疑惑道:
“谁?”
“赵家呀!”
“那个请我家押镖的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