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掉。”
这三个字,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比这漫天的冰雨还要刺骨。
车外的沈清欢趴在引擎盖上,隔着一层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挡风玻璃,虽然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她活了两辈子,对杀气最为敏感。
那个坐在后座如同神祗一般的男人,想要她的命。
“啧,不仅是个大补品,还是个黑心馅儿的。”
沈清欢不仅没怕,反而更兴奋了。
黑心好啊,黑心说明煞气重,煞气越重,阳气就越纯越烈,这哪是什么救命稻草,这简直就是一颗行走的核反应堆!要是能抱一下,哪怕是一秒钟,她这具随时要散架的破身体就能立刻充满电!
此时,驾驶座的车门打开。
一名身穿黑色西装、身形魁梧的特助撑着黑伞走了下来。他叫严诚,是谢妄身边的***,身手了得,处理过无数想接近谢妄的狂蜂浪蝶和职业杀手。
严诚看着趴在车头那个浑身泥泞、如同女鬼般的生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位小姐,碰瓷碰错地方了。”
严诚声音冰冷,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极其熟练地抓向沈清欢的后衣领,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想把她像丢垃圾一样扔到路边的臭水沟里,“不想死就滚远点,这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他的手劲极大,带着练家子的罡风。
换做之前的原主,这一抓下去,估计脖子都得脱臼。
但此刻这具身体里的芯子,是沈清欢。
就在严诚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衣领的瞬间,沈清欢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陡然一凛。她身体虽然虚弱到了极致,但战斗本能早已刻入了灵魂深处。
“别碰我,你身上阳气太杂,我不吃垃圾食品。”
沈清欢沙哑地嘟囔了一句,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泥鳅般地一扭,竟然不可思议地避开了严诚这势在必得的一抓。
严诚抓了个空,瞳孔猛地一缩:“练家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清欢借着那一扭的惯性,整个人从引擎盖上滑了下来,却不是往路边滚,而是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直直地冲向后座的车门!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那是食物的味道!
“找死!”严诚大怒,扔掉雨伞,反手就要去擒拿她的肩膀。
“太慢了。”
沈清欢虽然手脚发软,但此时全靠那一股对“活下去”的执念在撑着。她在泥水中狼狈地打了个滚,避开严诚的飞踢,手指迅速在积水中画了一个简易的“绊脚符”,虽然没有灵力驱动,但借着地势和水气,足以让严诚脚下一滑。
果然,严诚脚底像是踩了西瓜皮,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就这短短的一秒钟空隙,沈清欢已经冲到了迈巴赫的后座门边。
这就是顶级玄术师的战斗素养,即便满级大号被封,靠着平A和走位,依然能秀翻全场。
“砰砰砰!”
沈清欢毫无形象地用力拍打着车窗,整张脸几乎都贴在了玻璃上,五官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狰狞,但在她自己看来,这叫“真诚的求助”。
“开门!江湖救急!”
“先生!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身上着火了你知道吗?你的阳气漏了!漏得到处都是,太浪费了!让我吸一口,就一口!”
隔音极好的豪车内,隐约传来女人语无伦次且虎狼之词不断的叫喊声。
后座上。
谢妄依旧闭着眼,手里那串价值连城的奇楠沉香佛珠被他修长的指尖缓缓拨动。车内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檀香,与车外那个浑身泥污、满口胡言乱语的疯女人形成了两个割裂的世界。
他没有睁眼,只是眉心微微蹙起了一道冷厉的折痕。
“阳气漏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搭讪话术?
自从他十八岁掌权谢家以来,想爬上他床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有的装柔弱,有的扮高知,有的玩深情,甚至还有扮鬼吓他的,但像眼前这个……把自己搞得像个从乱葬岗爬出来的尸体,还嚷嚷着要吸他阳气的,倒是头一个。
有点意思。
但也仅仅是有意思罢了。
对于谢妄来说,众生平等,皆是蝼蚁。蝼蚁吵闹,碾死便是。
“严诚,你最近办事越来越不利索了。”谢妄的声音低沉悦耳,却透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车外的严诚听到这话,吓得冷汗混合着雨水往下流。他顾不上形象,从泥地里爬起来,面露凶光地扑向沈清欢:“疯女人,给我滚开!”
这一次,严诚动了真格。
一股凌厉的掌风直劈沈清欢的后颈,这是要把她直接打晕拖走。
沈清欢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刚才那个滚地动作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心脏那股绞痛再次袭来,眼前的世界开始出现重影。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就像沙漏里的最后几粒沙子,马上就要漏光了。
“该死……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翻车?”
沈清欢不甘心。
她死死扒着车门把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在昂贵的车漆上抓出了几道划痕。
就在严诚的手刀即将劈中她的瞬间。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械解锁声,在这暴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并不是车门开了,而是车窗……缓缓降下了一条缝隙。
或许是因为谢妄觉得车内太闷,又或许是那句“阳气漏了”让他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好奇,总之,这扇隔绝生死的窗,打开了。
虽然只有三厘米的缝隙。
但对于沈清欢来说,这就是天堂的入口!
车窗降下的瞬间,一股浓郁醇厚、带着极强侵略性的纯阳紫气,混合着清冷的檀香味,瞬间从缝隙里喷薄而出,直接扑在沈清欢的脸上。
那一刻,沈清欢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沙漠里快渴死的旅人,突然被扔进了一汪清泉里。
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太香了!
这哪里是阳气,这简直就是千年人参果成精了!
“我要……这个……”
沈清欢的理智彻底断弦。
她无视了身后严诚即将落下的手刀,甚至无视了身体的疼痛,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回光返照般的力量。
她没有躲避,而是猛地伸出两根手指,死死地扣住了那条车窗缝隙,然后——
“刺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她竟然想凭蛮力把车窗扒开!
严诚的手刀落下了,但因为沈清欢突然的动作,这一击打偏了,重重地砸在了车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疯了吗!”严诚惊骇欲绝。
这可是防弹玻璃!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严诚和车内的谢妄都愣住了。
只见沈清欢的手指上突然泛起一道极淡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红光,紧接着,那坚不可摧的防弹玻璃防夹手功能被触发,竟然真的感应到了阻力,自动往下回弹了一半!
车窗,开了半扇。
一张惨白却又精致绝伦的小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探了进来。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在真皮座椅上,泥点溅在了谢妄那尘不染的西裤上。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了咫尺之间。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谢妄终于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极美的瑞凤眼,眼尾狭长微挑,瞳仁漆黑深邃,仿佛古井无波的深潭。但他眼底并没有慈悲,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和一丝被打扰的厌戾。
他手里捻动的佛珠停了下来。
目光落在沈清欢那只脏兮兮的、正抓着他西装裤腿的手上。
他有洁癖。
非常严重的洁癖。
上次那个敢碰到他衣角的女人,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你想死?”谢妄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声音低哑,带着危险的磁性。
他身上的威压如同排山倒海般压过来,换做普通人,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
但沈清欢不是人。
哦不,她现在觉得自己不是人,是一只饿鬼。
面对这恐怖的杀意,沈清欢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痴迷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双原本应该充满恐惧的眼睛里,此刻只有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食欲。
她盯着谢妄那两片薄情性感的嘴唇,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亲一口,能活十年吧?
“我不像死……”沈清欢眨了眨眼,因为离得太近,她睫毛上的水珠颤巍巍地落下来,正好滴在谢妄的手背上。
滚烫的。
谢妄的手指微微一颤。
紧接着,他听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用一种极其虚弱、却又极其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
“先生,你是个好人。”
“能不能借你的嘴巴用一下?我就吸一口,保证不伸舌头。”
严诚此时正好冲过来,听到这句话,脚下一软,差点给跪了。
借什么?
借嘴巴?
还不伸舌头?
这特么是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这女人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惨,想被三爷直接挫骨扬灰吗?!
“三爷!我马上把她弄走!”严诚惊恐地吼道,伸手就要去拽沈清欢的腿。
但已经晚了。
沈清欢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半个身子探进车窗,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散发着金光的“人形充电宝”撞了过去。
“哪怕是死,我也要做个饱死鬼!”
谢妄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女人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他正欲抬手将她震飞,却在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凉触感传来。
那种凉,不是尸体的阴冷,而是一种……极其舒服的清凉。
就像是一块万年寒玉,贴在了他常年燥热如火的灵魂上。
谢妄体内那条折磨了他二十八年的暴虐火龙,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他原本准备捏碎她喉骨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唔!”
下一秒。
两片冰凉柔软的唇,准确无误地印在了他的唇角。
虽然偏了一点点,没有正中红心,但接触到了!
“轰——”
仿佛天雷勾动地火。
沈清欢只觉得一股庞大而精纯的阳气,顺着唇角的接触点,如同决堤的江水一般疯狂涌入她的体内。那干涸枯竭的经脉瞬间被滋润,冰冷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太爽了!
这哪里是充电,这是快充!还是无线超级闪充!
沈清欢舒服得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暧昧的叹息:“嗯……好足的电量……”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雨声似乎都远去了。
严诚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被誉为“人间佛子”、不近女色、修无情道的谢三爷……
那个谁碰谁死、手腕上常年戴着佛珠压制杀气的京圈活阎王……
竟然被一个脏兮兮的疯女人,在车里,强吻了?!
而且,三爷竟然……没有推开?!
谢妄瞳孔微缩,看着眼前这个闭着眼、一脸享受仿佛在品尝绝世美味的女人,大脑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短暂空白。
她的唇很凉,很软,带着雨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彼岸花香。
并不讨厌。
甚至……该死的让他觉得有点舒服。
这怎么可能?
就在谢妄失神的这一瞬间,沈清欢贪婪地吸了一大口阳气,感觉自己终于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
她缓缓睁开眼,正好对上谢妄那双深不见底、正酝酿着滔天风暴的眸子。
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沈清欢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伸出沾满泥巴的爪子,极其自来熟地拍了拍谢妄那张令无数人敬畏的俊脸:
“谢了啊,大兄弟。”
“下次要是电满了,记得找我,我有偿回收。”
说完,她趁着谢妄还没发飙,像是偷腥成功的猫,猛地往后一缩,试图从车窗退出去。
毕竟,再不跑,这尊大佛估计真要杀人了。
但她忘了,这里是狼窝,进得来,可没那么容易出得去。
就在她即将退出去的瞬间,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扣住了她的后颈。
那串冰冷的奇楠沉香佛珠,贴在了她的皮肤上,带着致命的寒意。
谢妄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
“亲完了,就想走?”
“既然那是我的阳气,那你的命,是不是也该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