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斤的订单像块沉甸甸的玉米饼,压在王满仓的心口。他头天晚上就把玉米摊在院里的竹匾里晒,月光洒在金黄的颗粒上,泛着层冷光。李桂芝蹲在旁边翻玉米,手指在颗粒间划过,像在抚摸刚落地的娃娃:“明儿起早点,争取磨出三十斤。”
王满仓没说话,蹲在磨盘边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映着磨盘上的凹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坑洼里,像藏着无数个日出日落。“你说这城里人,咋就偏爱吃这老磨面?”他忽然问,烟袋锅在磨盘上磕了磕,震落的烟灰被风卷着,粘在旁边的玉米堆上。
“图个实在呗。”李桂芝把最后一把玉米翻过来,“就像你当年给我买的银镯子,机器打的再亮,也不如这老手艺戴着暖心。”她手腕一抬,银镯子在月光下晃出细碎的光,照在磨盘的磨齿上,像撒了把碎银。
第二天鸡刚叫头遍,王满仓就推着磨棍转起来。磨盘的“吱呀”声划破晨雾,惊得院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王小轨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见爹的影子在磨盘边转,像个不停歇的陀螺。“我来吧。”他伸手要接磨棍,被王满仓躲开了:“你去直播,让城里人看看咱是咋磨面的,别让人觉得咱偷工减料。”
王小轨把手机架在磨盘旁,镜头对着磨眼里滚落的玉米。王满仓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磨盘上,洇出个深色的圆点,转眼又被碾子碾成浅痕。“家人们看,这就是实打实的石磨面,”王小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爹三点就起来磨了,说不能耽误了客户的中秋礼盒。”评论区刷过一串“辛苦了”“太实在了”的话,打赏的小礼物像玉米粒似的滚个不停。
李桂芝端来早饭时,磨盘边的布兜里已经堆了小半袋面。她把红糖馒头递到王满仓嘴边,他咬了一大口,糖渣掉在磨盘上,很快被玉米面盖了层黄。“歇会儿吧,”李桂芝帮他擦汗,“磨面急不得,别累坏了腰。”
王满仓咽下馒头,推着磨棍又转了半圈:“订单催得紧,中秋前得赶出来。”磨盘转了三圈,他忽然指着远处的铁轨方向:“听见没?火车动了。”果然,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飘过来,比昨天更近了些。
“听说再过几天就试运营了,”王小轨盯着手机屏幕,“张经理说要在火车站设个展台,卖咱的老磨面。”王满仓“哼”了一声:“火车站那地方,人来人往的,哪懂啥叫石磨面的香?”嘴上这么说,推磨的力气却加了几分,磨盘转得更快了。
到了晌午,太阳把磨盘晒得发烫。王满仓的蓝布褂子湿透了,贴在背上像块深色的膏药。王小轨替他推了会儿,才发现磨棍比想象中沉得多,推不了三圈就胳膊发酸。“爹,你这天天转,咋不累?”他喘着气问,汗水滴在磨盘上,和王满仓的汗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累了就哼段梆子,”王满仓接过磨棍,脚步踩在熟悉的凹痕里,“你爷当年推磨,能从早哼到晚,磨盘的‘吱呀’声都能跟着调子走。”他真的哼起来,调子咿咿呀呀的,混在磨盘声里,竟真的像首不成调的歌。
李桂芝在旁边晒新收的玉米,金黄的颗粒摊在竹匾里,像块巨大的金砖。她跟着调子轻轻晃头,银镯子碰在竹匾边缘,发出“叮当”的响,和磨盘的“吱呀”声、王满仓的梆子调,凑成了支热闹的曲子。
下午,文化站的人又来了,这次带了个木牌子,上面写着“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百年石磨”。戴眼镜的年轻人要把牌子钉在磨盘旁的老榆树上,王满仓赶紧拦着:“别钉,树会疼的。”他找了块石头,把牌子稳稳地立在磨盘边,像给老磨盘请了块护身符。
年轻人举着相机拍牌子和磨盘的合影,忽然说:“王叔,中秋节能不能去镇上的文化节露个脸?现场推磨给大家看,也算宣传非遗了。”王满仓皱起眉:“推磨就推磨,咋还得去镇上?”李桂芝在旁边搭话:“去呗,让城里人瞧瞧咱的老手艺,说不定订单更多呢。”
王满仓没说话,推着磨棍转了两圈,磨盘的“吱呀”声里,他忽然笑了:“去就去,让他们看看,这老磨盘不光能磨面,还能转着给咱挣脸面。”
那天的订单磨到傍晚,布兜里的玉米面堆得像座小山。王小轨称了称,刚好三十五斤。“比预想的多五斤。”他笑着说,王满仓擦了把汗,脸上的玉米面被汗冲得一道一道的,像幅抽象的画:“这叫人勤地不懒,磨盘也待见实在人。”
晚饭时,李桂芝用新磨的玉米面蒸了窝窝,还炒了盘鸡蛋酱。王小轨吃了三个窝窝,说比城里的汉堡好吃。王满仓没多吃,光是看着娘俩吃,烟袋锅在手里转来转去,脸上的笑像朵被风吹开的菊花。
夜里,王小轨的手机响了,是那个订两百斤面的客户打来的,说想加订一百斤,还要拍段磨面的视频当礼盒里的宣传册。“拍视频行,”王小轨看了眼院里的磨盘,月光把它照得像块白玉,“但得多等几天,我爹说慢工出细活。”对方笑着答应了,说不差这几天,就图个“老味道”。
挂了电话,王小轨看见王满仓还在磨盘边转悠,手里拿着块布,正一点点擦磨盘上的玉米面。“爹,别擦了,明天还得磨呢。”他喊了一声,王满仓回过头,月光落在他脸上,皱纹里还沾着点黄:“擦干净了睡得香,你爷说磨盘也爱干净。”
李桂芝端着盆温水出来,让王满仓洗手。他的手泡在水里,指缝里的玉米面慢慢散开,水都变成了淡黄色。“明天我跟你一起磨,”李桂芝帮他搓着手,“我添玉米,你推磨,能快点。”王满仓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在水里轻轻晃了晃,像年轻时在河边摸鱼那样。
第二天一早,火车试运营的鸣笛声把整个镇子都吵醒了。王满仓和李桂芝推着磨盘转,王小轨举着手机直播,镜头里,磨盘的“吱呀”声、火车的“哐当”声、李桂芝添玉米的“簌簌”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交响乐。有个粉丝留言说:“这声音比任何音乐都好听,这才是生活的声音。”
磨到中午,文化站的人又来了,说文化节定在中秋前三天,让王满仓那天带着磨盘去镇中心的广场。“带着磨盘?”王满仓愣了,“这玩意儿死沉,咋带?”年轻人笑着说:“我们派车来拉,您只管推磨就行。”
王满仓看着磨盘,忽然觉得它像个老伙计,跟着自己转了半辈子,现在要去镇上“露脸”了,心里竟有点舍不得。他伸手摸了摸磨盘上的凹痕,那些被脚踩出来的浅坑,像串刻在石头上的年轮,一圈一圈,记着日子的重量。
李桂芝看出了他的心思,往磨眼里添了把玉米:“去吧,让这老伙计也见见大世面。”金黄的颗粒滚进磨盘,转眼被磨成面,簌簌落在布兜里,像在点头答应。
火车又鸣了一声笛,声音比刚才更近了。王小轨的手机屏幕上,订单还在不断增加,有人说要带着孩子来看磨盘,有人说想亲手推一圈。王满仓推着磨棍转着,磨盘的“吱呀”声里,他忽然觉得,这老磨盘转了百年,不光磨出了玉米面,还磨出了日子的甜,磨出了一家人的暖,磨出了那些藏在石缝里、说不尽道不完的念想。
天刚蒙蒙亮,王满仓就被鸡叫吵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李桂芝已经不在了。推开房门,只见李桂芝正蹲在磨盘边,手里拿着块粗布,一点点擦拭着磨盘上的纹路。磨盘上的玉米面被擦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灰色的石质,那些深浅不一的磨痕在晨光里像一道道沟壑,藏着数不清的故事。
“醒了?”李桂芝抬头笑了笑,额角还沾着点灰,“我把磨盘擦干净了,今天要去文化节现场搭台子,得让老伙计体面点。”
王满仓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磨盘边缘。经过几十年的磨损,边缘已经变得十分光滑,带着温润的光泽。“这磨盘,比我岁数都大。”他感慨道,“小时候听我爹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还是用马拉着转的,后来才改成了人推。”
李桂芝放下布,从屋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粥:“先吃点早饭,等会儿文化站的车就来了。我给你煮了鸡蛋,揣在兜里路上吃。”
王满仓接过碗,粥里飘着淡淡的玉米香。他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桂芝,你说咱这老磨盘去了文化节,会不会有人笑话?现在都是机器磨面了,谁还看这个啊。”
“怎么会笑话?”李桂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昨天小轨直播的时候,好多人都说想亲眼看看石磨磨面呢。现在的人啊,就稀罕这些老物件、老手艺。再说了,这可是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多光荣。”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文化站的小周带着两个工人来了,还开了辆小型货车。“王叔,李婶,我们来拉磨盘了。”小周笑着走进来,“车都准备好了,我们几个抬上去就行,您二老别动手。”
王满仓赶紧摆手:“别别,这磨盘我熟,哪块地方脆,哪块地方结实我都知道,还是我跟着搭把手。”
几个工人围过来,小心翼翼地围着磨盘打量。磨盘足有几百斤重,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抬上货车。王满仓全程都在旁边指挥着,生怕碰坏了磨盘的边角。“慢点慢点,左边再抬高点,别磕着磨齿!”“小心那个豁口,那是当年被驴踢的,脆着呢!”
李桂芝站在一旁,给工人们递水,又把磨棍用布包好,放进一个专门的布袋里。“这磨棍也得带着,是一套的。”她对小周说,“当年满仓他爹就是用这根磨棍,磨出了供满仓上学的钱。”
小周接过布袋,感慨道:“李婶,这可真是传家宝啊。等会儿到了广场,我一定好好介绍介绍。”
货车缓缓驶出院门,王满仓坐在副驾驶座上,扭头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慢慢往后退,路边的老槐树已经抽出了新芽,几个孩子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去上学,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爹推着磨盘,他就在旁边跑前跑后,用小手往磨眼里塞玉米,爹总说:“慢点儿,磨盘不等人,日子也不等人。”
镇中心广场上已经热闹起来了。红色的拱门立在入口处,上面写着“非遗文化节”几个大字,随风飘扬。广场中央搭起了几个展台,有捏面人的、剪纸的、扎风筝的,各色手艺人大显神通,引得不少人围观。
王满仓他们的石磨展台在广场的一角,虽然位置不算最显眼,但刚把磨盘卸下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几个老人围了过来,指着磨盘啧啧称奇。
“这不是老王家的那盘磨吗?我小时候还去他家换过玉米面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道。
“对对,就是这盘!当年王大爷磨的面,又细又香,蒸出来的窝窝特别筋道。”另一个老人附和着。
王满仓听见了,心里热乎乎的。他和李桂芝一起,把磨盘安置好,又将磨棍放在旁边。李桂芝还特意带来了一小袋玉米,金黄饱满,是前几天刚收的新玉米。
王小轨也带着手机架赶来了,他熟练地把手机固定好,镜头对着磨盘。“家人们,我们到文化节现场了!大家看这盘老磨盘,是不是很有年代感?等会儿我爹就给大家展示石磨磨面的全过程!”
直播间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哇,这磨盘看着就很有故事!”
“爷爷以前也有这么一盘磨,可惜后来扔了,好怀念啊。”
“期待磨面的过程,感觉会很治愈!”
小周带着一群记者过来了,其中还有个扛着摄像机的,对着磨盘和王满仓一阵拍。“王叔,准备得差不多了,能开始展示了吗?”小周问道。
王满仓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他拿起磨棍,试了试手感,又往磨眼里放了几把玉米。李桂芝站在旁边,帮他扶着磨棍的另一端。“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
王满仓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笑意:“来吧。”
随着他用力一推,磨盘缓缓转动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玉米从磨眼里慢慢滑下去,被磨齿碾成细小的颗粒,再随着磨盘的转动,从磨盘边缘簌簌落下,形成一道金黄的瀑布。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目光紧紧盯着磨盘。孩子们好奇地睁大眼睛,大人们则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刚才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叹了口气:“多少年没听过这声音了,一听就想起小时候啊……”
磨了大概半个时辰,王满仓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李桂芝赶紧递过毛巾给他擦汗,又倒了杯温水。“歇会儿吧,看你累的。”
王满仓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擦。“没事,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推磨了,感觉浑身都舒坦。”
这时,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过来,看着王满仓:“爷爷,我能试试吗?”
王满仓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当然可以啊,来,爷爷教你。”
他把磨棍递给小姑娘,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用力。“推的时候要顺着劲儿,别硬来,磨盘有它自己的节奏。”小姑娘学得很认真,小脸憋得通红,磨盘却只转动了一点点。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挺累人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我小时候也推过,推不了几圈就胳膊酸。”
“可不是嘛,现在的孩子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罪。”有人附和着。
小姑娘推了几圈,累得气喘吁吁,却一脸兴奋:“爷爷,原来磨面这么辛苦啊!以前的人真不容易。”
王满仓摸了摸她的头:“是啊,以前没有机器,啥都得靠人力。不过啊,这亲手磨出来的面,吃着香。”
王小轨的直播间里,观看人数越来越多,礼物也刷个不停。
“这小姑娘好可爱,体验得很认真!”
“王叔教得好有耐心啊。”
“突然想尝尝石磨磨出来的玉米面了,感觉一定很好吃。”
小周走过来,递给王满仓一个荣誉证书:“王叔,这是给您的,表彰您为非遗文化传承做出的贡献。”
王满仓接过证书,手有些颤抖。他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也没拿过什么证书,这还是头一次。证书上的字他认得不全,但他知道,这是对他,也是对这盘老磨盘的肯定。
李桂芝看着他,眼里满是骄傲:“快收好了,这可是咱家的光荣。”
中午的时候,广场上的人更多了。有人听说了石磨磨面的事,特意绕过来看看。王满仓和李桂芝索性支起了一个小桌子,把早上磨好的玉米面拿出来,现场蒸起了窝窝。
李桂芝的手艺很好,和好的面团软硬适中,捏成一个个圆圆的窝窝,放在蒸笼里。不一会儿,蒸笼里就冒出了白汽,带着浓郁的玉米香,飘得很远。
“好香啊!”有人忍不住赞叹道。
“这味儿太正宗了,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能不能买点尝尝?”
王满仓笑着说:“不用买,今天就是让大家尝尝鲜,感受一下老味道。”
窝窝蒸好了,李桂芝小心翼翼地端出来,金黄的窝窝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王小轨负责分发给大家,每个人都拿到一小块,吃得津津有味。
“好吃!比超市买的玉米面馒头香多了!”一个年轻人说道。
“这才是真正的玉米味,带着点清甜。”一个老奶奶边吃边说。
王满仓看着大家吃得开心,心里也美滋滋的。他走到磨盘边,轻轻抚摸着磨盘上的纹路,仿佛能感受到它的呼吸。这盘磨盘,陪了他一辈子,见证了他的喜怒哀乐,也承载了一代人的记忆。
下午的时候,来了个特殊的客人——一位研究民俗文化的教授。他围着磨盘转了好几圈,又仔细询问了磨盘的历史,听得十分认真。
“王师傅,这盘磨盘很有价值啊。”教授说道,“它不仅是一种生产工具,更是民俗文化的载体,反映了过去的生产生活方式。希望你们能好好保存下去,把这份手艺传承下去。”
王满仓点点头:“教授您放心,只要我还有力气推,这磨盘就不会停。”
教授笑了:“光靠您可不行,得让年轻人也参与进来。你看你儿子小轨,通过直播让更多人了解了石磨磨面,这就是一种很好的传承方式。”
王小轨听见了,凑过来说:“教授,我以后会多直播一些老手艺的内容,让更多人知道这些老物件的价值。”
太阳渐渐西斜,文化节也接近尾声了。广场上的人慢慢散去,王满仓和李桂芝开始收拾东西。他们把磨盘擦干净,又仔细地包好磨棍,等着文化站的车来接。
王小轨的直播间里,还有不少粉丝在依依不舍地留言。
“今天看得好开心,感受到了传统文化的魅力。”
“王叔和李婶好恩爱啊,羡慕这样的感情。”
“下次还有这样的活动吗?想去现场看看。”
王小轨一一回复着:“谢谢大家的支持,以后会经常带大家了解老手艺的。我们也要收摊啦,大家早点休息。”
这时,那个早上试推磨的小姑娘又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幅画。“爷爷,这是我画的磨盘,送给您。”
画上,一个老爷爷推着磨盘,旁边站着一个老奶奶,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金灿灿的。虽然画得有些稚嫩,但充满了童趣。
王满仓接过画,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啊,小姑娘,爷爷会好好收着的。”
小姑娘笑着说:“爷爷,下次我还能去你家推磨吗?我还想学着磨面。”
“当然可以,随时来。”王满仓爽快地答应了。
文化站的车来了,工人们又开始忙碌着把磨盘抬上车。这次,王满仓没有像早上那么紧张,只是在旁边叮嘱着:“小心点,别碰着就行,它结实着呢。”
磨盘被稳稳地抬上了车,王满仓和李桂芝也坐上了车。王小轨开车跟在后面,一家人迎着夕阳往家赶。
车里很安静,只有车轮转动的声音。李桂芝靠在王满仓的肩膀上,轻声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王满仓点点头,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心里充满了踏实。他想起了爹当年说的话:“磨盘转啊转,日子就越来越好。”确实,日子就像这磨盘,虽然转得慢,但只要不停,就会磨出甜来。
回到家,把磨盘安置回院里,天已经黑了。王满仓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磨盘边,看着天上的星星,手里还拿着那个小姑娘送的画。李桂芝端来一碗热水,坐在他身边。
“在想啥呢?”李桂芝问。
“在想啊,这磨盘还能转多少年。”王满仓说。
“只要咱想让它转,它就能一直转下去。”李桂芝笑着说,“说不定啊,等咱孙子长大了,还能推着它磨面呢。”
王满仓笑了,心里充满了希望。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磨盘,觉得这一辈子,有这盘磨,有身边的人,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