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之家的老房子拆迁了,要改成花店?”
苏成意躺在病床上,吭哧吭哧啃苹果。
“对啊对啊!花都从滇南那边订好了,过几天就能开业。”
徐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磕磕绊绊地削着第二个苹果。
这是他妈妈从老家寄过来的,个大,脆甜,营养丰富,今天来医院看苏成意,他特地拎了一大袋过来。
徐洋依旧一如既往的手笨,削的苹果像被狗啃过一样,但好在他家意总肯给他面子。
苏成意嚼着苹果,若有所思。
陈锦之开花店,肯定不是为了赚钱,她现如今可不差这点蝇头小利。
“按照郑哥的说法,纯纯的赔本买卖,花一块钱一朵,节假日还免费送。”
徐洋把第二个苹果放到一边的餐盘里,笑着说道:
“不过也是,还有眠姐这个大股东在后边坐镇呢,slogan她都想好了,叫做:眼前花赠心上人,鼓励大家给爱的人送朵花。然后呢,花店的盈利全都会捐赠给儿童基金会。”
“那花店的名字叫什么?”
苏成意随口问道。
“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开业在即,股东和老板都很忙。
在徐洋坚持不懈的投喂之下,苏成意已经到了一看到苹果就想吐的程度。
再躺下去真得出事儿了。
“苏先生,虽然您的伤势恢复的很快,但我们还是建议你再卧床修养一段时间,以这次车祸的严重程度来看,您这次能平安无事,说实在的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多少需要再观察”
“不必再劝。”
苏成意摆摆手,执意要在出院许可上签字。
趁着那两位不在,快快先斩后奏。
“哦唷!你这孩子这是在做什么的呀,快点回床上躺好!”
然而门外的一声尖叫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出院梦。
那两位不在,还有另外两位。
杨柳小步跑进来,对他一阵上下检查,生怕他哪里磕着碰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脸色怎么这么差的,吃早饭了没有哇?”
自从苏成意出了车祸,杨柳手上那串佛珠就没取下来过,香火钱都不知道赔进去多少。
周围的人都知道,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情,杨柳多半也要心力交瘁,继而病倒。
“出院许可??医生,哪有病人说出院就可以出院的啊,您可得小心点,这孩子狡猾着呢,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他高考考七百多分.”
“爸。”
苏成意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想爸说这些?那就不能耍这些花招子。”
苏泽朗应声哈哈一笑,搀着胳膊把他架起来。
“走走走,先回病房,你妈妈给你买了虾仁小馄饨,等会儿放凉了可不好吃了。”
“就是的呀,不要胡闹了啊小意。”
杨柳点点头,忧心忡忡地捏了捏他的耳根。
苏成意低头想,这一场车祸下来,倒是让这一对水火不容的怨偶关系变融洽了不少。
也算是因祸得福,锦上添花。
事实上,只有杨柳和苏泽朗明白,在真正面临自己骨肉的生离死别之痛时,从前那些所谓的爱恨,都变得轻飘飘起来,世界上只有那位曾经的爱人能理解这样的心情,给予些许安慰。
而这样的感情是无关风月的,仅仅是作为父母对于孩子的爱罢了。
正因如此,某些原本完全无法容忍和原谅的事情,也变得无足轻重。
“锦之的花店开业了,爸爸今天订了花篮,向日葵的。”
苏泽朗倒了杯水,端到苏成意手边。
“锦之还说呢,以后每天都会叫人给我送新鲜的花来,不用我自己去买了。”
杨柳将小馄饨打开,病房里清香四溢。
“前两天你爸的工作那边遇到点麻烦,所以才没来看你。昨天我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午觉睡着啦,妈妈就没叫你。”
“解决了么?”
苏成意喝了一口馄饨汤,抬眼看向苏泽朗。
“那还不是简简单单。”
苏泽朗在旁边的病床上大喇喇坐下来,脸上的笑容有一种大太监般的谄媚。
“我跟甲方吃了顿饭,他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合作计划,我说有的有的,合作方那小姑娘姓——”
说到后半句,他刻意拉长音调。
“姓楚,醒醒娱乐的楚。”
“.”
又来这套。
苏成意捂住眼睛叹了口气。
不过,从前介绍小楚总的时候,她的前缀还是近海集团,现在已经可以堂堂正正地用她自己手下的醒醒娱乐了。
想到这里,苏成意又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原本以为在家长这里会很难交代的修罗场的事情,如今已经像水过无痕一样,他只是一觉睡醒,这两人已经悄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这个人真的是,油嘴滑舌不知轻重的,我说你啊,不要在外面给眠眠的名声搞坏了哦。”
杨柳瞪苏泽朗一眼,严肃警告。
“哎呀,你以为我没跟眠眠说过么?人家都说了,能帮上叔叔的忙就好。”
苏泽朗颇有一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
“那是人家眠眠好说话,你别惹是生非行不行啊.”
苏成意搅合着碗里的小馄饨,看汤里的紫菜和虾皮上下浮动。
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紧张的,苏泽朗手下这点小本生意,说破了天也不会对楚倾眠造成任何影响,蚊子叮了一口大象罢了。
但是,听到杨柳和苏泽朗这么自然地提起他的两个女友,还是略有几分诡异。
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杨柳将手上的佛珠取下来,轻轻套在他的手腕上。
“小意,眼下不要想这些,好好养好身体。这件事情,妈妈知道之后,没有怪你。”
她语气一顿,继续说道:
“也没有觉得你是鬼上身了,没有要请人给你驱邪。”
苏成意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他以前一直觉得上面这些才是杨柳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
“妈妈只觉得是自己的错,你还那么小,妈妈就没有陪在你的身边,你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大,要去哪里学会什么是正确的爱、什么是爱一个人需要承担的责任呢。”
杨柳的语气里满是温柔的歉意。
“妈妈已经和眠眠锦之聊过了,本来是要去道歉的,到最后反而变成她们两个安慰我了。她们两个都是很好很好的姑娘,你要答应妈妈,这件事之后,永远不要再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了,知道吗?”
“嗯。”
苏成意点点头,手上的佛珠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淡淡檀香。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苏泽朗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
“也怪爸爸,爸爸没有给你做一个好榜样。有人说伤天害理,天打五雷轰,可是要我说啊,不管有什么报应,那也该是做父亲的帮儿子担着。”
他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很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爸爸希望你能幸福,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命,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