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夕阳落下，暮色正顺着落地窗的缝隙爬进来。
江文家，书房门虚掩，顺着缝隙可以看到红木书桌后的江文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咔哒”一声，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周云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将杯子放在江文手边的杯垫上。
“你最爱喝的龙井，先喝点茶暖暖身子。”
江文看的是排片表。
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在那张密密麻麻的表格上扫了第三遍，眉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表格上，《盗梦空间》的排片占比像一座大山压在最顶端，32%的数字刺眼得很，紧随其后的是《赵氏孤儿》，28%的占比虽不及前者，却也稳稳占据了第二梯队。
而他的《让子弹飞》，定档在12月16日，目前给出的初步排片只有22%，夹在中间不上不下。
“你愁眉苦脸的发愁什么呢？”周云见江文眉头紧皱，忍不住问道。
“这排片，也太不给力了，简直是把咱们架在火上烤。”
江文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他往椅背上一靠，雪茄在指间转了两圈：“今年这贺岁档，真是应了媒体那句话，刀光剑影，连口气都不让人喘。”
今年的贺岁档堪称“神仙打架”，四部重量级大片扎堆上映：
陈诗人的《赵氏孤儿》12月4日率先开战，张辰的《盗梦空间》紧随其后于12月10日登陆，他的《让子弹飞》定在12月16日，而冯小钢的《非诚勿扰2》则踩着12月22日的节点压轴登场。
四部片子涵盖了历史史诗、科幻烧脑、黑色幽默和都市爱情四种截然不同的类型，却偏偏挤在同一个月里厮杀，光是想想那场面，江文就觉得头大。
江文正在发愁，似乎想起来什么，扭头看向周云：“你还记得《赵氏孤儿》和《盗梦空间》的首周末票房是多少吗？”
“记得，前者首周末8500万，后者1.4亿。”
这段时间，知道江文在关注这方面，周云也对这些数据特别上心。
江文这时候才有工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底的寒意。
“《盗梦》一上，《赵氏孤儿》就扛不住了吧？”他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
“是的。”
周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盗梦》上映第二天，《赵氏孤儿》的单日票房就掉到2000万以下了，昨天更是只有1800万。你说这张辰也是厉害，陈大诗人也是大导演，碰上他照样打不过……”
江文知道妻子不是很关注这方面，纠正道：“这还不是张辰最厉害的成绩，刚过去的国庆档，《谍4》也是张辰的作品，首周末票房2.8亿~”
“啊~”
周云惊讶的捂着嘴，张辰居然这么厉害？
江文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
《赵氏孤儿》和《非2》的成本都在7000万以内，就算票房不及预期，也不至于赔得底朝天。
可《让子弹飞》的成本事1.5亿，这还不算宣发费用。《太阳照常升起》已经扑街了，这部决不能再失败。
可这些事他不好跟妻子说出口。
《太阳照常升起》当年投资8000万，最终票房却只有1800万，不仅让投资方亏了血本，也让江文的导演生涯蒙上了一层阴影。
《让子弹飞》是他蛰伏两年后的东山再起之作，集结了周润发、葛优两大影帝，还有他自己亲自上阵主演，从剧本打磨到拍摄制作，每一步都倾尽了心血。
可现在，前有《盗梦空间》这座大山挡路，后有《非诚勿扰2》虎视眈眈，《让子弹飞》就像被夹在两堵墙之间的鸡蛋，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你在担心什么？”
“张辰和周润发不对付。”
他想起上次和张辰见面的场景，两人在一个影视论坛上偶遇，闲聊时张辰突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问他：“周润发接拍《让子弹飞》，是不是还特意要了个房车当移动厕所啊？”
江文怕张辰会因为对周润发的恶感迁怒到这部电影上。
以星辰娱乐如今的宣传能力，要是真要黑一部电影，能把它黑出翔来。
这是颗定时炸弹。
“不会吧，你和张辰不是关系还可以吗？我记得他之前还客串了《让子弹飞》~”周云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你想的太简单了，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
江文打断了她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行，这颗雷，得想办法排掉。
江文思忖了片刻，拿起桌上的手机，翻到张辰的号码。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听筒里传来张辰爽朗的声音：“江导？稀客啊，找我有事？”
“有事，找你喝酒~”
江文言简意赅。
张辰那边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他和江文算不上多熟，就是首映礼上见过几面，之前客串《让子弹飞》也是因为给面子。
两人私底下几乎没什么深交，更不会随便打电话聊天，江文突然约他去家里喝酒，这倒是新鲜事。
“行啊，时间地点，江导请客，我肯定得去。”张辰爽快地答应下来。
“七点吧，来我家，我亲自下厨给你弄几个菜。”
“吃完，不会不给我解药吧？”
“哈哈，那你敢不敢吃？”
“敢，当然敢了~”
两人哈哈的开着玩笑。
“那一会见，我现在赶紧去买菜~”
“得嘞，一会见~”
挂了电话，江文长出了一口气。
周云看着他：“成了？”
“嗯，他答应来了。”
江文点点头：“希望这次能把话说开，别真出什么岔子。”
晚上七点，江文家的门铃准时响起。
周云去开门，门外站着张辰和他的助理古力娜。
张辰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牛仔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显得十分休闲。
“江导，周姐，打扰了。”他笑着挥了挥手，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
“快进来，别客气。”
江文从书房走出来，热情地招呼他：“刚还跟你周姐说，你要是再不来，我这茅台都要自己先喝上了。”
几人来到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精致的下酒菜：酱牛肉、拍黄瓜、油炸花生米，热菜则是一锅羊蝎子。
江文把那瓶茅台拿出来，拧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来，张导，先满上。”
他给张辰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周云，你也喝点？”
“我就不了，你们喝吧，我和古力娜喝红的，陪你们聊聊天。”周云笑着摆摆手，给古力娜倒了一杯红酒。
张辰端起酒杯，和江文碰了一下：“江导，那我就先敬你一杯，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说完，他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在口腔里炸开，却带着一股醇厚的回甘。
“好酒！”他忍不住赞叹道。
他不爱喝茅台，但喝起来的确还可以。
江文也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夹了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
“张导最近忙坏了吧，前脚《谍4》刚完事，这《盗梦空间》有开始了~”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闻言，张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还行，忙习惯了，每年到了年底，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
“《谍4》拿了9.8亿票房，创了整个系列记录，张导真是了不起……”
“9.8亿，确实厉害。”周云也在一旁赞叹。
张辰摆摆手：“那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主演全是大牌~”
江文由衷地赞叹道：“张导不要妄自菲薄，我听说张导预言票房一向很准？”
张辰笑了笑，没否认：“也不是每次都准，就是凭经验瞎猜的。怎么，江导是想让我猜猜《让子弹飞》的票房？”
江文也不绕弯子了，直接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现在心里确实没底。你看今年这贺岁档，《赵氏孤儿》《非2》，一个个都不是善茬。你帮我分析分析，这几部片子最终能走多远？”
张辰放下筷子，沉思了片刻。
“《赵氏孤儿》吧，陈诗人的牌子虽然还在，但片子本身偏沉重，不符合贺岁档观众的娱乐需求。首周末8500万看着还行，但《盗梦》一上就被分流了，后续乏力，我估计最终票房止步两亿。”
江文点点头，这和他的判断差不多。
“然后是《非诚勿扰2》。”
张辰继续说道：“冯小钢加葛优的组合，还有舒淇，国民度摆在那儿。前作《非诚勿扰》卖了3.2亿，这部有情怀加成，票房肯定会更高。但片子本身是都市爱情喜剧，受众有限，我估计能卖到四到五亿。”
江文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最关心的还是《让子弹飞》。
张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目光直视着他：“至于《让子弹飞》，江导，这部片子是你的心血之作吧？”
见江文点头，他继续说道：“黑色幽默的风格，加上周润发、葛优、你三个人的对手戏，剧情紧凑，笑点密集，而且不低俗。这种片子在贺岁档最吃香，只要宣发跟上，绝对能爆。我给你个保守估计，6亿左右。”
“6亿？”
江文愣住了，他之前最大的期望是超过《非1》的3.2亿，却没想到张辰居然给出了6亿的预测，几乎翻了一倍，这比他自己还有信心。
“你真这么看好它？”
“当然。”
张辰笃定地说：“我客串的时候看过剧本的，你的镜头语言、叙事节奏都没得说，尤其是你和周润发、葛优三个人在酒桌上的那场戏，张力十足，绝对是全片的高光时刻。只要能让观众走进影院，他们肯定会买账。”
听到张辰对片子的分析如此精准，江文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知己的感觉。
他原本还担心张辰会因为周润发的关系对片子有偏见，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说实话，张导，今天请你来，其实是想和你结成同盟~”
“结成同盟？”
“嗯，《赵氏孤儿》和《非2》的成本都不到7000万，我的《让子弹飞》，成本1.5亿，你的《盗梦》我听说成本更高……”
张辰点点头：“是的，1.2亿美元。”
江文一拍大腿：“对啊，四部电影里，就数咋俩的成本最高，回本压力也越大，所以我想，咱们两部电影能不能绑定宣传？”
“怎么个绑定法？“
“就大家宣传自己电影的时候，顺便提一嘴对方的电影，夸也好，骂也好，增加曝光度嘛~”
张辰放下酒杯，似乎在思索，半晌后：“办法倒是可行，但是绑定宣传，不如互相攻击~”
“互相攻击？”
“对，现在的观众就爱看热闹，尤其是名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你看那些热搜，只要有明星互撕，流量绝对少不了。咱们不如……把《让子弹飞》和《盗梦空间》做成互相撕逼？”
坐在旁边的两位女士只觉得张辰这个词好粗鲁，但是……也好形象。
张辰继续解释：“老大和老二打架，最难受的是谁？是老三老四。
现在《盗梦》是老大，咱们《让子弹飞》是老二，只要咱们俩‘掐’起来，观众的注意力就全在咱们身上了，到时候《赵氏孤儿》和《非2》自然就被边缘化了。”
江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瞬间亮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网友就爱看这个，越热闹他们越兴奋。到时候咱们俩在微博上‘吵’一架，保证能把热度炒起来。”
“你说的没错。”
张辰笑着说：“到时候我先‘攻击’你，说《让子弹飞》不如《盗梦》有深度，你再反驳我，说我不懂电影。然后咱们再互相放几句‘狠话’，保证能把热搜承包了。”
江文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端起酒杯，和张辰重重地碰了一下：“张导，我终于知道，为啥小钢炮干不过你了，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啊！这杯我敬你，干了！”
“干！”
两人同时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下肚，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