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赐丰心里,沈清予和沈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沈渊是典型的商人,重利忘义;沈清予则不同,他虽然表面看着飞扬跋扈,但跟死去的妹妹一样极重感情。当年他的妹妹就是受感情所累,才会耗尽心血而亡。
他一直觉得这个外甥身上有妹妹的影子,所以才会在老太太竭尽全力偏心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眼前的沈清予完全颠覆了他以前的认知,陌生得让他觉得可怕。
顾家堂下站着一排顾氏家族的老人,他们自然不愿看见一个外姓人插手主家的事,议论纷纷。
“倒反天罡啊,老太太刚刚下葬他就忙着分夺家产,也不怕老太太半夜从地下爬起来找他的麻烦。”
“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早说过他不姓顾,跟咱们不是一条心,老太太偏不信。”
这些流言蜚语沈清予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茧了。他不以为然地招了招手。
随即,负责老太太遗嘱的信托负责人走上前,将一份密封的文件袋放在紫檀木桌上,动作利落地拆开火漆,取出一份正式遗嘱文件递给顾赐丰。
“这是老太太生前立下的最后一份遗嘱。根据公证文件,老太太名下直接及通过离岸信托间接持有的矿产权益,主要包括:西湾锂矿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X国‘蔚蓝矿业’百分之十八的股份,Z国刚果金联合钴业百分之十五的投票权,以及在海内湾区铜矿、铝土矿项目中的重大利益。”
男人每报出一个名字,堂下众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上述所有权益,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权益包,其唯一继承人和决策者,由外孙沈清予承接。儿子顾赐丰,获得与之等价的现金、不动产及家族基金收益权,但不涉及核心矿产的任何管理权与投票权。”
“轰——!”
这一次,已经不是哗然,而是死寂之后的核爆。
就连顾彦都愣住了,猛地抬起头,那双善于伪装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可能!”
顾家之所以能跻身五大新贵,都是因为有这些矿源支持。这些资源在全球资源占比也是极恐怖的数据,是能够影响新能源、高科技和重工业战略布局的关键节点。可以说,谁继承了顾家矿产,谁就是顾家新主。
但顾家怎么能允许一个外姓人当家呢?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行!这是顾家祖业,老太太有什么资格外传?”
“凭什么一个外姓人拿大头?”
顾赐丰也愣住了,但他跟别人的反应不一样,是极其愤怒,“老太太当初立遗嘱时我也在场,里面的内容我记得很清楚,分明不是这样的。清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反应过来。
“沈清予你竟然篡改遗嘱!”
沈清予并未将眼前的歪瓜裂枣放在眼里,懒懒道:“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可不敢做。”
“顾先生。”信托负责人再次开口,“请您相信我们的专业和公正。这份遗嘱的确是老太太本人亲自修改并确认的,修改时间是十天前。这里是老太太签署的前遗嘱作废协议,请您过目。”
听见这番说辞,顾赐丰犹有疑虑。可当他接过协议书看见老太太的签名时,便知道这事大概率不会错了。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无力。他以前只觉得母亲偏心,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顾念顾彦。
作为儿子,他没有立场责怪母亲,毕竟老太太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他是知道的。但作为父亲,他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哪怕两个孩子对半分也行,现在全部都给了清予,这让顾彦以后在鲸港怎么立足?
顾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十天前,正好就是他动手的前三天。看来老太太是查到了他的身份,所以才变更了遗嘱。
“这可不行,矿产是我们顾家的命脉,绝对不能交到外人手里。这份遗嘱肯定有问题。”
“我看也是,说不定老太太当时神志不清被蛊惑了也不一定。”
信托负责人面带微笑,“诸位,法律是讲证据的,一切未经证实的言论皆不被采纳。”
“我看你们分明是一丘之貉!”
“没错!告他们,这些人肯定都是被收买了。”
“都别说话。”顾赐丰深吸一口气,抬手暂时压下了身后族人的嘈杂,将目光投向沈清予,“清予,你开个价。”
沈清予挑了挑眉梢,“舅舅这话什么意思?”
顾赐丰,“顾家不能失去矿业产权,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老太太既然给了你,我无话可说。但你……能不能念在往日情分上,给顾家留条后路。”
“我不全拿,一半就行。”
老太太变更的只有名下的矿业权,至于不动资产、资金、股票都是一碗水端平。但就算如此,要买下一半也不是小数。
沈清予不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紫檀扶手,看神色似乎是在思考。
顾赐丰神色诚恳,“清予,我不相信人会一夜之间变得利益熏心、薄情寡义。就算有,这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你。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还当我是你舅舅,我们不妨坦诚布公坐下来好好谈谈。顾家是老太太一辈子的心血,她虽然走了,但顾家不能散。”
沈清予指尖微顿,狭长的眼睑缓缓上挑。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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