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家里最紧张的不是安宁,反倒是大姐喜子。
当然还有夜里翻来覆去,生怕这好差事出什么差错的周大头同翠花两口子。
一大早,天还未亮,喜子一个轱辘就从床上早早起身,换上翠花娘刚做好的新袄子裤子,在灶房做好饭的同时,还不忘叫醒一旁还睡着的妹妹宁子。
这不,三两口解决了早饭,就忙拉着人往之前的集市赶去。
反倒安宁自己,扎着可可爱爱的小辫子,一如既往的不紧不慢,路上还不忘给自个儿跟大姐买上两个热乎乎的肉夹馍。
“姐,还吃吗?”
喜子:“……”
真香啊!
有记忆以来,几乎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喜子吃的两嘴流油,热乎乎的烧饼夹着肥瘦相间的卤肉,每口都要放在嘴巴里嚼巴上好久。
再是心疼花掉的五毛钱,这会儿热乎乎,香喷喷的肉夹馍下肚,烦恼不说尽消,却也忘了大半儿。
这会儿肉夹馍分量可是足的很,一大个儿的烧饼,夹上满满当当的肉,还有少许青椒。要不是这阵子嘴巴实在亏的很了,安宁险些没能吃完。
不过,确实很香了!
只短暂的享受过后,随后一路上,喜子神情不免愈发焦灼。
留下的一块银元眼见就用掉了一半儿,要是待会儿,许姑娘不合作了那可咋办!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喜子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
清早,人来人往的集市上,见到两人,许姑娘忙热情的挥了挥手。
“宁子,这里!”
“许姐姐!”安宁同样开心的小跑着迎了上去。
比之之前,这次摊位上,许姑娘带来的绢花,通草还要更多上一些,细看之下,品质也比之上回还要好上许多。
然而……再一次眼睁睁瞧着摊上的东西一点点变少,最后所剩无几,这下子,许惠算是彻底服了。
连同一旁帮忙出摊加看守的许家大哥也是一样。
唉,娘说的对,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丁点儿不小气的将足足十一块三毛的分成连带着小费塞到眼前的小姑娘手中,临走前许姑娘还不忘紧紧抓着人:
“宁子妹妹,记得下次,下次一定要来啊!”
回去的路上,跟上次一样,姐妹俩美美吃了一顿好的。照旧留了一块五在手里。
晚间,匆忙赶回来的周家两口子果然没怀疑什么。
毕竟九块钱八毛钱,已经足够颠覆两口子的想象力了。
重要的是,这一回彻底确定了,不出意外,这可是能每月能生钱的营生!!!
在周大头年纪上来,体力愈发匮乏,挣的钱一日少过一日的当口,无疑是这个家里一剂最大的强心剂。
两口子心下激动无需多言。
狠狠夸了一波宝贝闺女,第二日,翠花娘再不犹豫,彻底大手笔一回,买了……三斤大白面!
安宁:“……”
喜子:“……”
瞥了眼外头还在憨玩儿的两个弟弟,早前吃过肉的喜子忍不住小声提议:
“娘,要不咱们家也买小半斤肉过来?”
距离上一回吃到饺子已经是好几年前了,味儿都险些忘光了。
喜子下意识舔了舔嘴。
可惜了,回答她的是翠花娘毫不客气的将所有钱又重新揣回了兜里,头也不回道。
“肉什么肉,不逢年不过节的,这么金贵的东西,这不浪费嘛!”
末了瞧她这样,精明的翠花娘似是想起什么,当下眯了眯眼睛,转头一脸狐疑地瞅着眼前的闺女:
“老大,宁子,眼前这些钱,你俩没偷藏吧!”
喜子:“!!!”
安宁,安宁连眉毛都没抬上一下。
“娘要是不信,就去屋里找呗!”
好在,最后的最后,翠花娘也不知信了没,倒也没再追究。
眼瞧着冬日过去,眼瞧着万物复苏,安宁的假花生意却并未受到太多影响。餐馆前,学校外,甚至还有西洋人,北平城,总归有钱人真不缺。
安宁负责寻人兜售,喜子就跟在屁股后面帮忙提着东西,顺带保护妹妹。业务熟悉后,两人每月分成连带赏钱基本上也有十块钱左右。
因着这个,安宁还自学了一些简单的洋文。现在每天正忙着跟许家姐姐学认字。
至于家里扫地,拾柴,洗衣裳,刷灶,这些家务自然有狗蛋虎子两兄弟承包了。对这,周大头跟翠花娘自然也是没意见。
钱,就是家庭地位。
可别小看十块钱,这年头,十块钱可是不少了。大头爹辛辛苦苦一个月,刨去租车,吃饭林林总总的费用,到月底也未必能落下几块钱。也就是周家两口子搂搜惯了。要不然这会儿子起码日子能好过一个档次。
起码每顿杂合面没啥大问题,大方些,肉也能吃上一些。
可惜了,对翠花娘跟周大头两口子而言,精打细算是刻在骨子里的。
截止目前为止,周家也就偶尔能吃顿大白米或是杂粮饭,大部分时间还是杂和面,红薯,野菜团子。
当然,姐妹俩私底下偷摸摸开小灶不算。
这日子过的……瞧着这会儿还在趴在桌上,对着报纸“练字”得自家宿主,统子都忍不住心疼了。
夭寿哦,她家宿主啥时候遭过这个罪。
“宿主,那个绢花啥的……其实宿主你可以自己干啊!”
它之前可是特意算过成本,一块钱的花,就算除去给自家宿主的佣金,许家那边儿起码也能挣三四毛还多。
“唉,反正大姐平日里也是闲着,还有翠花娘,平日里给人洗衣裳也挣不了几个钱,干脆一起来做这个不好吗?”
别人不会做,但她家宿主肯定会啊!可以教嘛!
“嗯,想的挺好,可惜了,没有那么容易的。”
继续低头看着手中报纸,房间内,才七岁多,还没桌子高的小女童轻轻摇头:
“且不说这里面的技术优劣问题,一项技术,想要真正做熟手,练习必不可少,失败的次数铁定也多,你觉得以翠花娘的性子,愿意花那么些钱尝试吗?”
绢花,里面用的布料可真心不便宜。
“何况就算尝试成功了,能学会的也就几种,拿什么跟人家世代相传的手艺比?”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说话间,安宁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晌午时分,这会儿院子里不少人家都已经陆陆续续探出头来,唠嗑的,争吵的,各种声音决议不绝。
尤其这会儿,东边儿炒了菜,饭香味能传到最西边儿,也就是整个大院儿都是。
可以说毫无隐私可言。
就在前阵子,家里好不容易煮了米饭,还被人打趣是不是又得了赏钱,或者有了什么发财的道道。
虽说被大头爹木着脸搪塞了过去,可那会儿子,她亲眼瞧了,这些平日里还算不错的邻居们那会儿表情可不全然是高兴。
这可是制度混乱的民国啊!
合上报纸,安宁忍不住吐了哈口白气:
“信不信在这种地方,真有这么个能挣钱的手艺,营生,最先倒霉的只会是老周家!”
统子:“……”
好吧,果然这时代,这个家真难啊!
不过很快,统子就不止这点儿感慨了,这天,安宁还在屋里看报纸的功夫,却见门外,一个清秀瘦弱的身影突然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