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帮着妹子收拾包袱的间隙,啪哒一声,喜子手边儿的笔突然落到了地上。
心疼的将地上的毛笔拾起来瞧了又瞧,眼见没摔坏,喜子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半晌才反应过来:
手下意识指了指自己:
“餐厅,妹你说餐厅,我……我能去吗?”
“为什么不能?”
只当没瞧见对方忐忑的目光,将最后一件衣裳叠好收进包袱里,安宁转头,看着眼前人语气格外自然:
“大姐你看,你长得好看,手脚麻利,能认字,写字也会上一些,还能说好些句日常的洋文,这些,已经超出现在很多人了啊!”
尤其后者,毕竟但凡家庭条件还行,这年代,尚未开放的观念内,谁会想着做这些呢!
侍应生,尤其女侍应生,在这会儿,说出去可不算太好听。
综上来说,喜子这条件已经算是不错了。
当然了,要说容易,那铁定不可能的。这年代底层人要是那么容易找到工作,也不会有那么些卖笑的红楼妓馆,如福子这般不得已的可怜人,也不会比比皆是。
现在是22年,餐厅内女服务生并不算多,大多也不过零星几家,还都是高档西餐厅,咖啡馆之类,为服务上门儿的夫人小姐们做准备。
不像再过几年,30年那会儿,各大茶馆内,这些女招待才会真正兴起。
也就是目前,就业机会,简直少到可怜。
真正的底层人,连门都踏不进去。
但没关系,她们后面有人啊!
类似这种高档餐厅,对服务生的要求必然是有的,身家清白,不容易小偷小摸走歧路,影响餐厅名声。
她们姐妹俩呢,因着这一年来安宁时常过来附近,不仅同里面的一些客人能说上话,跟里面经理也算是熟悉,知根知底。
尤其这会儿,方大小姐还特意出钱资她读书,有这层关系在,眼看妹妹前程就在眼前,她姐只要不傻就不会犯事儿,自毁前途。
“就是姐,工资方面可能不会很高。”安宁特意提醒道。
当然要是人机灵,拿到的小费多,就另说了。
可惜这些,喜子在乎吗?
当然不在乎了,这可是工作,每个月都能拿钱的正经营生。
哪怕每月两三块,也是不得了的。
打从得了消息,喜子一整天人都在处在高度亢奋之中,不仅对着报纸,将学过的字一个个的认了好些遍,仅会的那十几句英语更是记到滚瓜烂熟,闭着眼都能说出来。
去应聘之前,二人还特意找裁缝做了新衣裳,素净的浅蓝色碎花旗袍,没有过多的花纹,却是难得的剪裁干净利落。
这一年来因着吃的好,姐妹俩时不时还有加餐,喜子脸上本就白净了不少,尖尖的下巴也圆润了一些,跟在妹妹身后见的多了,整个人精气神儿也变了不少。
这会儿打眼瞧着,整个人素净大方又不失温婉俏丽。
最后结果也是喜人,虽说还有三个月的考察期,但喜子已经很满足了,走出大的那一瞬,高兴的腿都险些打圈儿。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离开前,店里的经理还特意叫住安宁,笑眯眯地递来了一根足有八成新的钢笔:
“宁子马上就要开学了吧,这只笔就当叔叔送你的开学礼,祝周同学日后学业有成!”
这年代,钢笔可真不算便宜,微微惊讶过后,安宁当即大方接过,并且开开心心地道了谢:
“谢谢张叔叔!”
“叔叔人这么好,来年铁定能心想事成!”
果然,有了不错的靠山后,世界都明亮了起来呢!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钢笔,安宁不由得心生愉悦。
在附近小摊上用了碗热乎乎的羊肉汤面,吃饱喝足,姐妹俩这才乐呵呵地往家里走去。
十一月,天黑的总是格外早上一些。就这,也不耽搁喜子的好心情。
在屋子里蹦哒了好几下,方才勉强消停下来。
倒是翠花娘两口子,眼见小闺女不声不响的,当真帮着老大找到了工作,这会儿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直至深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论兴奋,甚至比之开始的十块钱还要激动一些。
毕竟这可是正经工作,每月实打实到手的六块钱倒还在其次,重要的还得是门路。
是他们这些人一辈子看不见,摸不着的路子。
纵使再老实愚钝,大半辈子下来,两口子也不会连这点儿也想不着。
是夜,几个孩子都睡下后,周大头更是破天荒地多连灌了足足二两的烧酒,连这破布隆咚,直漏冷风的小破屋子都挡不住心头的热乎劲儿。
一直到酒劲儿上头还不忘念叨:
“孩儿她娘,你说要是狗蛋年纪再大些,那该多好啊!”
“也不知道以后……”
门外,因着太过高兴吃的多了,半夜突然爬起来起夜的喜子忍不住顿了一下,片刻后方才放轻动作慢吞吞地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