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的眼神压迫,沈瑾清依旧目光清正、神色坦然,她屈指摁在面前的诸葛亮英雄卡上,对着谢雨臣垂眸沉声道:
“亮一生鞠躬尽瘁,唯愿汉室复兴,但求君心似我心,勿负臣之忠义。”
无邪闻言表情抽搐了一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古奸臣多仕途通畅了。就这种话,真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
谢雨臣轻轻眯眼,看着沈瑾清,笑着配合道:“孤信你。”
沈瑾清满眼动容地抬眼看去,两人就差当场演一曲情深意重、君臣相和。
她拿到内奸牌,那么剩下的无邪四人就是三反贼一忠臣,无论如何,反方是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完全没必要伪装成忠臣混淆视线,这样反而会影响他们与队友的配合。
以她对他们四个的了解,无论哪三个是反贼,都会直接撕破脸开打,所以她才会开局直接装忠臣自爆身份,把水搅浑,分散他们三个集火攻击的对象,也避免自己成为开局被谢雨臣攻击的对象。
对沈瑾清来说,场上的都是敌人,她搅和起来毫无压力,只要别让反贼先把主公杀了,她不介意这些人多消磨消磨彼此。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谢雨臣他们对这游戏没有成体系的攻防策略和游戏经验的前提下,所以当谢雨臣跟无邪配合,最后一记诸葛连弩直接带走她三血,宣告她死亡时,沈瑾清当即沉默下来。
她盯着谢雨臣看了良久,才艰涩出声:
“你明明说过,你信我的……”
“……”
看着她这副样子,边上的胖子都有些怀疑了,这不会真是忠臣被冤吧?
旁边一个脑袋探过来,掀开沈瑾清面前的身份牌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真内奸啊?不是,那跟这儿演什么蒙冤受屈呢……
跟这帮人玩了几局后,沈瑾清多年游戏经验积累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她不得不承认,在不作弊的情况下,跟这帮几乎是心眼子上长了个人的家伙比,她还是嫩了点。
沈瑾清独自蹲在墙角,脑袋抵着墙,默默地在地上画圈圈,黑瞎子拿了根削好的甘蔗过来,掰下半截,戳了戳地上蹲着的家伙:“行了,输就输呗,又没输钱。”
沈瑾清接过甘蔗,默不作声地啃了一口,面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她得好好复盘一下,跟他们几个学习一下怎么骗人……
……
这年头的景区没后世那么多花头,齐云山大部分游客是来登山观光的,顺带参观一下道教古迹,而观内除了上香、祈福、太极表演外,几乎没什么活动。
沈瑾清闲着也是闲着,白天干脆在山上摆了个卦摊玩玩,顺便帮山上道士也研究了些打发时间的生意。
无非就是后世那些景区里的那套,石刻印章、扇面上题字画,还有些签筒算卦什么的,主要还是要形成产业链。齐云山是道教名山,弄点平安符什么卖一卖也挺好,总之要与自身品牌形象和相契合,这叫资源依托型产品定位。
沈瑾清面前的小道士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眨了眨眼,看向一旁同样蹲着旁听的年轻坤道,认真问道:
“……师姐,你听懂了吗?”
什么依托?定位啥玩意儿?
那道人闻言抿了抿唇,一手摁在了她师弟的脑袋上,神情严肃道:
“师姐今天教你句话,‘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意思就是做人要坦诚,实事求是。”
小道士眼中闪过几分迷茫:“所以?”
“我也没听懂。”
“……”
沈瑾清嘴角一抽,实在是受不了这俩文盲了。她挥挥手,直接把两人赶走:
“听不懂就回去找个听得懂的人问问,别在我这摊子前挡着。”
两人倒也老实,听了这话真就回家乖乖找家长去了,张知行听了他俩一比一的复述后,几乎没有犹豫,当即把他那些同辈师兄弟们赶去干活,为山上创收去了。
正好岁数大,在外面摆摊就当晒太阳了,预防骨质疏松。
这话一出,他的那些师兄弟全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是人吗?!一个个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他们在外头风吹日晒地摆摊挣钱?
他们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让这么个家伙当了掌教!
后山养老的一帮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合计了一番,高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冲了出去。第二天清晨,沈瑾清看着四周多了一圈的摊子,以及鼻青脸肿的一群老年人,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摊子往边上挪了挪。
不关她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身旁拉二胡的黑瞎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沈瑾清一把拽走。他偏头看了眼略显心虚的自家徒弟,顿时领会到了什么,嘴角微抽。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盯着沈瑾清,忽地沉声开口:“有件重要的事你要记好了。”
沈瑾清闻言一脸懵地抬头:“嗯?”
“日后在外头闯出祸事,不要把为师供出来。”
“……”
………………
就这么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月,沈瑾清终于收到了那个意料之内的消息。
接到阿柠的电话时,她刚准备收回卦摊,铃声刚响一声便没了信号。沈瑾清连摊子都没来得及收,在山上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她有些命苦地叹了口气,挑了个阴凉点的地方蹲着,将电话拨回。
对面的阿柠几乎是瞬间接通了电话,开口便问道:“你们在墓里?”
几天内她给沈瑾清打了六十多个电话,总共就打通了这么一个,无邪那儿也是杳无音讯。这俩要再没个消息,她都打算收拾包裹直接去找人了。
沈瑾清看了眼手机里几十个未接来电,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回道:
“嗯。。差不多吧反正……我们在景区。”
“……”
阿柠闻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瞬间被气笑了。她在这儿累死累活的,那帮家伙居然在逛景区?!
沈瑾清咳了咳,赶紧转移话题:“这都不重要,咱们说正事儿……”
阿柠没再跟沈瑾清掰扯这个,按照计划,大概率以后她还得喊沈瑾清一声BOSS呢。想起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她神色一正,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五天前裘得考亲自带人,按照你们给的位置去寻找汪家总部,两天前整个队伍失联,目前这件事还没有在公司内传开,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队伍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是一张汪家总部的照片,以及他们即将炸掉汪家总部的计划。”
说实话,她跟了裘得考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的莽撞。果然,年纪大了,死亡的威胁在前,任谁也无法保持理智。
沈瑾清对此倒不感到意外,死亡缓缓逼近的感觉太绝望,通天大道就在眼前,反正都要死,赌一把还可能有点希望。
不过以汪家的手段,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家,已经是裘得考占便宜了,毕竟汪家确实想不到有人能精确知道他们总部的位置,更想不到那个人会是裘得考。
但只要炸药一响,汪家反应过来,裘得考他们必定是凶多吉少。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那老外估计已经没了。
沈瑾清对此表示很满意,她也没打算这一下就能让整个汪家直接瘫痪,对她的计划而言,裘得考同志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也算是虽死犹荣了。
她很不厚道地笑了一声,随后忽然想起什么,笑意收起,蹙眉朝阿柠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以那老头的胸怀,这种搏命的活儿怎么可能把阿柠撇下?
阿柠看着自己打上石膏的胳膊和腿,淡定答道:“医院。”
为防止和裘得考一起送死,早半个月她就自己把自己折腾出粉碎性骨折,床都下不了,于是顺理成章地留在美国,没去执行这次的任务。
沈瑾清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有魄力。”
她沉思片刻,对着电话那头继续道:“裘得考失联的消息你再压半个月,公司里的情况你比我了解,等到快要拆家散伙时再出手,我现在可能联络不便,有任何事就去霍家找霍秀秀。”
想到他们后续的计划,沈瑾清垂下眼眸,沉声幽幽道:
“这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坏的时候。古人言,生于忧患,死于……诶?”
沈瑾清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被挂断。
沈瑾清:“……”
罪魁祸首阿柠平静地把手机放下,脸上看不出半点愧疚。
谁有功夫听这一大堆废话?她这还受着伤呢,胳膊都抬不起来,能举起电话就不容易了,哪有空听沈瑾清扯这些?
沈瑾清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嘴角一抽,倒也没跟她一个伤员计较。
现在一切事情都按计划进行着,接下来就要看汪家能否沉住气了。
沈瑾清抬头看了眼天,很快又收回目光。趁着这儿有信号,她把刚才阿柠送来的消息一次性群发给了山下几人,随后起身往她卦摊的方向走回。
今天先不收摊了,接下来的安定日子估计只有在齐云山的这几个月,她得好好珍惜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