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魏教授,你别让我难做!这是学校的规定,今天下午三点前,你必须搬走!”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十足的官腔。
“王处长!再给我三天,就三天!我最后一部分数据马上就出来了,这对我,对学校,都是至关重要的!”另一个声音嘶哑地恳求着,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重要?你那些烧钱的玩意儿有什么重要的?魏立洲,我告诉你,学校已经仁至义尽了!你看看你这地方,搞得跟垃圾场一样!今天不搬,我们就强制执行了!”
沈岩和陈光科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大场面的陈光科都微微皱眉。
实验室里,乱得像是被洗劫过。
满地都是散落的图纸和书籍,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零件和半成品堆积如山,几台老旧的服务器嗡嗡作响,无数电线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地板上。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正死死地护着身前的一台显微镜。
他就是魏立洲。
而在他对面,站着两个穿着西装,满脸不耐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拿着封条,准备往门上贴。
看到有人进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眉头一皱。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学校禁区,闲人免进!”
沈岩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落在了魏立洲护着的那台显微镜上。
那台显微镜的载物台上,似乎连接着某种微电流发生器,旁边一台破旧的示波器上,正显示着一种极其规律,却又无比复杂的波形。
那波形,与沈岩脑中那张图纸的某个基础数据模型,隐隐吻合。
沈岩收回目光,看向那个被称为王处长的男人。
“他欠学校多少钱?”
王处长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沈岩。
眼前这年轻人穿着看似普通,但那份气度,却让他不敢小觑。
“你是……?”
“我问,他欠多少钱。”沈岩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力。
王处长身边的另一个人查了下手中的文件,撇了撇嘴,“实验室场地占用费,设备折旧费,还有他私自调用超算中心的电费,零零总总,一共是三百二十七万。”
“另外,这间实验室,连同里面的所有设备和资料,校方已经评估作价,准备以五百万的价格打包出售了。”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炫耀,仿佛在说一个天文数字。
“很好。”
沈岩点了点头,转向陈光科。
“给他开一张一千万的支票。”
陈光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怀里掏出支票本。
整个实验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两个西装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千万?
就为了这个垃圾场?
魏立洲更是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沈岩,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你……你是什么人?”王处长的声音都变了调,带上了一丝谄媚。
沈岩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到魏立洲面前。
“魏教授,我叫沈岩。”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你的理论,我看过。”
沈岩的声音很平静。
但这六个字,落入魏立洲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岩。
看过?
这个词,太刺耳了。
这些年,他的理论被当作学术界的笑话,被斥为异想天开的垃圾。
所谓的“看过”,无非是在某些行业论坛的角落里,看到别人对他肆意的嘲讽和批判。
魏立洲的嘴唇动了动,嘶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尖锐。
“你看过什么?”
“是那些骂我是疯子的行业报道,还是被顶刊直接驳回的论文摘要?”
他护着身前那台显微镜的姿态,像一头捍卫自己幼崽的受伤孤狼。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
太年轻了,也太有钱了。
这种人,通常是资本的秃鹫,嗅着血腥味而来,只想用最低的价钱,撕下他身上最后一点有价值的血肉。
他见得太多了。
旁边的王处长急了,他可不想这千万的生意飞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脸上挤出菊花般的笑容。
“魏教授!这位是沈老板,未来科技的创始人!沈老板是真心实意想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转头又对沈岩点头哈腰。
“沈老板,您别介意,老魏他……他就是这臭脾气,脑子一根筋。”
沈岩没理会王处长。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魏立洲。
他能从这个男人眼中,读出一种被世界背叛的绝望,和对理想最后的一丝坚守。
“我说的,是你五年前发表在《尖端生物物理》上的那篇论文。”
沈岩缓缓开口。
“关于‘赫歇尔-奎因克’效应在生物电场中应用的那篇。”
“后来,被撤稿了。”
轰!
魏立洲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尖端生物物理》。
赫歇尔奎因克效应。
撤稿。
这几个词,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捅进了他记忆最深处,那个早已被他自己封死的角落,然后狠狠地搅动。
那篇论文,是他所有理论的基石。
是他学术生涯中最得意,也是最耻辱的一笔。
发表时,曾引起过短暂的轰动,但很快,因为理论过于超前,无法被任何实验室复现,被学界泰斗联名斥为“伪科学”,最终被期刊社强势撤稿。
从那以后,他从天才博导,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疯子。
这件事,是他心里最深的一道疤,连他自己都不愿再提起。
可今天,却被一个陌生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王处长和另外一个西装男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沈岩在说什么天书。
只有陈光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沈岩开始“攻心”了。
魏立洲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扶着实验台,才勉强站稳。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沈岩往前走了一步。
“你的核心观点是,生物电信号并非简单的电位差传导,它在微观层面,更像是一种具备复杂编码的高频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