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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 章 他是浙党

    用雪揉搓身子不是救命的。

    救命用这个法子可能会死的更快。

    肖五这么做是为了促进两人血液循环的作用,从而缓解冻僵引起的不适症状。

    因为两人抬进来的时候已经开始痉挛了。

    按照在河套所学的法子,必须这么做,不这么做这两人指不定以后会出现什么状况。

    这个时候就不能管什么法子,救人才是第一位。

    待皮肤发紫的地方变得红润了,两张冒着热气的羊皮毯子像襁褓一样把两人给包裹了起来。

    肖五抠开两人的嘴巴开始灌醒神汤。

    这活只能肖五来,因为别人害怕。

    看着两位身上衣服的颜色,众人就知道这两位的官职不小。

    给两人灌了醒神汤,肖五嫌弃地把手上的口水在两人身上抹了抹,然后把手放到两人鼻子旁边试试还有气么!

    钱谦益没好气的瞪了肖五一眼,肖五挠着头去烤火了。

    归化城的骑兵出动了,沿着这几人来的方向直接冲了过去。

    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每个人的马背上都横挂着一具光溜溜的尸体。

    “死的冤啊,你看这后背,三个洞……”

    余令点了点头,他们遇袭的路离归化城不远,袭击他们的人不多。

    如果人数过多这两位就到不了这里。

    “所以,如果组阵,边打边退可以不用死这么多人的!”

    尤世禄也这么想,如果真的组阵来打,就不会中这么多箭了。

    这些人敢来这里,装备一定很好,准备的也很齐全。

    “你觉得这群人会躲在哪里?”

    尤世禄认真的想了想,伸手往地图大青山的方向一指,认真道:

    “我觉得他们就藏在大青山里!”

    余令推开窗,望着大雪喃喃道:“小忠!”

    “下官在!”

    “带好口粮,带足火药,人数不要太多,你自选一部精锐,慢慢的摸上去,按照南山打猎的法子去查!”

    “是!”

    吴秀忠领命离开,赵不器拿着几根松针走了过来。

    这是他从那个假小子袍子里,头发上,鞋底里发现的!

    “令哥,让我也去吧,我山里熟!”

    余令端详着地图,归化城周围七十里布局在沙盘上清晰可见。

    唯有大青山这一带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大青山太大,余令目前是查探完了外围,深处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好,你快跟上小忠!”

    钱谦益悄声走了进来,见余令在盯着沙盘发呆,忍不住道:

    “守心,会不会是虎墩兔憨察哈尔部的人!”

    “如果是察哈尔部的,这两人能活着回来?”

    钱谦益觉得今日的余令脾气有些不好,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余令好像不喜欢左光斗。

    余令对待左光斗的态度就跟当初他对自己一样。

    “那你觉得在哪里?”

    “白道城古城武川镇这一带,你看啊,这里是连接敕勒川平原与漠北草原的核心要道,进可攻,退可守!”

    “这是蒙古进入中原最近的道路!”

    余令轻轻地吐了口气,手里的人还是太少。

    如果人够多,余令就准备把大青山好好地清扫一下。

    大青山的山南一带,山里其实有很多的村落,山里面住着不少的人。

    山里的日子苦,余令不想让这群人住在山里吃苦。

    余令想让他们住到城里来。

    现在的归化城什么都不缺就缺人,没有人怎么能赶在今年汛期以前把河道收拾好。

    “令哥,醒了一个…...”

    左光斗醒了,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待看到众人鱼贯而入,眼前出现了四五个大脑袋的时候他又发现这不是梦。

    “凉凉,看到你太好了,你怎么老这么多啊…..”

    钱谦益颇有些无语,端来一杯姜茶坐在左光斗后面,一边给他喂水一边忍不住道:

    “你这是何苦呢?”

    左光斗贪婪的喝着茶水,他觉得嗓子很不舒服,像是被人伸手戳伤了。

    “谈不上苦不苦,身背皇命,作为臣子的当来,受之,你这大半年来过的可还好,怎么瘦了这么多!”

    见两人竟然聊了起来,余令没好气道:

    “左大人,先别寒暄,我问你,你们走的是居庸关,过宣府镇,在宣府和大同边界区域是不是没有告诉大同守将?”

    “是,如何?”

    见这左光斗说话依旧那么地气人,余令被气笑了,毫不客气道:

    “话很硬气,可护卫你们的白死了!”

    余令的话扎心了,左光斗不敢直视余令那凶巴巴的眼光。

    想到那些死去的人,左光斗觉得嘴里的水比药还苦。

    “不要去怪大同的将领,你过宣府镇理的地界后,如果告知大同,等上一两日,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

    “余大人,圣旨……”

    “我知道圣旨丢了,我会去拿回来,所以,你好好地养着,在这里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我的话能明白?”

    左光斗觉得余令变了。

    先前余令还算知书达理,如今的余令满身的骄横之气,脸上那不耐烦的样子连演都懒得演了!

    “他们很厉害,小心!”

    余令闻言嗤笑道:

    “你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自然觉得他们厉害,他们见了我只会逃命,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我有话要问你!”

    左光斗脾气倔,直接道:

    “直接问吧,我还死不了!”

    余令扯来一个小凳,坐在左光斗面前直接道:

    “我听说建奴的使者进京城你们高呼,他们释放俘虏你们也在高呼,还说什么息戈止武,还富于民?”

    钱谦益闻言赶紧道:“守心,他需要休息!”

    “你走开,这事我不问我都要憋死了,他自己说他死不了,那我就问,问问这些自称“众正盈朝”的聪明人!”

    钱谦益终于知道余令身上为何充满了戾气。

    郭巩和吴墨阳来到河套的当天就把辽东的情况给余令讲了。

    沈阳的七万人溃败,后金军绕城纵击,斩总兵贺世贤、尤世功.....

    大明的军报里:奴,尽歼其众。

    直白的说就是,破城之后,建奴开始屠城。

    军报里又说“奴,既拔沈阳,驻兵五日,论功行赏,乃还!”

    沈阳一战,唯一的亮点就是袁应泰临死前炸了火药库。

    大部分火器没有落到建奴的手里。

    可这一战的结果余令也带着众人复盘过了。

    辽东大明主力损失殆尽,建奴控制了辽东核心区域,辽阳不保。

    如果建奴拿下广宁卫,他们就能大大的解决粮食危机。

    这些日子余令一直在忍着。

    离开的时候戚金老将军都说了,死死地守住,最多半载,建奴就会因为粮食问题出现危机。

    可朝堂的人却想着息戈止武,被虚假的臣服迷惑了双眼。

    想着青史留名,把敌人的迷惑当作了自己的政绩。

    余令的话左光斗回答不了,事情已经发生,怎么回答都是错。

    已经改变不了事实,说再多也无用。

    “朝廷已经在提拔后起之秀了,准备报仇了!”

    “报仇,报个屁啊,萨尔浒你们喊着报仇,结果全军覆没,如今又来了,还要死多少人你们才肯重视这件事?”

    余令面容越发的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

    “是真的提报后起之秀,还是你们再想着手握军政的大权?

    我不是说韩爌的弟子袁崇焕不好,敢问他上过战场么?”

    见余令说到韩爌时候的加重语气,左光斗又何尝不知余令的奚落。

    “天底下就你余令会打仗是么?”

    余令笑了,摊手无奈道:

    “这话我没说,但最起码我去杀过建奴,我了解他们,我砍下过他们的猪脑袋,左大人你呢?”

    左光斗要气死了,他没想到余令的嘴巴这么毒。

    “朝廷还有孙承宗,还有袁可立大人,待腾出手,建奴怎么逞凶,余令,收敛你的傲气,不能目无余子!”

    余令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左大人好好休息吧,等身体好了就去城里走走,问问大明九边的百姓,问问他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余令笑着掖了掖毯子。

    “打建奴用封锁之策没问题,防御得当三年就能困死他们,可左大人你知道么,赋税又涨了,去看看百姓们的日子吧!”

    “我希望你好好的看看,把这里的惨状给朝堂的众人看看!”

    余令站起身,直接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说。

    “众正盈朝的大臣们,去看看大明九边百姓过的什么日子吧!

    看完了之后再想想何为正,别让后世之人戳着你们脊梁骨骂!”

    “正臣端其操行兮,反离谤而见攘!”

    余令脚步一顿,嗤笑道:

    “这话我是信,可为什么我说我为人和善你们都不信呢,为什么要对我行灭族的毒计呢?”

    “好好休息吧,也想想什么是正!”

    余令走了,左光斗望着钱谦益,钱谦益点了点头,喃喃道:

    “守心说的没错,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延绥、甘肃、宁夏盗匪成群!”

    “是地方官员不作为么?”

    “辽饷半数源自田赋加派,我看到的这里是官吏借机私派,百姓活不了,舍弃了田地,成了盗匪!”

    望着欲言又止的钱谦益,左光斗低声道:

    “直说吧!”

    “这话已经很直了,如果继续加派,如果盗匪里有人振臂一呼,这些流寇就会成为反贼,那时候天下必然大乱!”

    “这怎么可能?”

    钱谦益双眼空洞了起来,喃喃道:

    “是啊,开始的时候我也不信,等走了这么一遭,怎么说呢,言语形容不了其万一!”

    “遗直,这边的百姓真的要扛不住了!”

    钱谦益晃了晃脑袋,回过神继续道:

    “我离开京城前就说了,哪怕余令不愿跟我们一路,我们也不得罪他,可为什么要害他!”

    “他是浙党!”

    钱谦益一惊,惊骇道:“不可能!”

    “刘廷元知道么,浙派官员之首,余令虽不在京城,可他却在京城里为余令奔走造势,余令入内阁都是因为他。”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袁万里,林不见这两位也是浙派官员,你说这还有什么可能不可能?”

    钱谦益愣住了,忽然又笑了。

    “遗直,我想你们是真的错了!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余令,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知道他的性子,知道他是怎么说朝堂官员的么?”

    “怎么说?”

    “王八蛋!”

    “什么意思?”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把文人该谨记的“八端”全都忘了,所以他管这叫王八蛋!”

    左光斗想发火,可又不知道冲谁发火。

    见钱谦益倒水去了,左光斗喃喃道:

    “忘八端,王八蛋,余守心啊,你都狂到这个地步了么?”

    刘廷元也醒了,可他很明智的装着没醒,不知道怎么又睡了过去。

    在睡着之前,他的脑子里全是“王八蛋”!

    天亮了,雪还没停,但雪却比夜里小了很多。

    好在是雪小了,如果按照昨夜的下法,那就是雪灾。

    大雪的覆盖下归化城显得格外的安静。

    余令没有安排人扫雪,这个时候的余令在等着赵不器等人的消息。

    只要有消息来,余令就能知道结果。

    可余令知道消息没这么快。

    没有大雪路就不好走,昨夜下了一夜的雪,路一定更难走,传达消息更慢,等待的时间更长。

    “守心,我们是被突然袭击的,他们人数接近三百!”

    余令看了看包裹的像狗熊一样的刘廷元,对于他的话余令好似没听见。

    余令不是不想理他,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余令都没想到这家伙会帮你自己入内阁!

    当初自己打了那么多御史,在辽东还恶心姚宗文。

    第一次上朝又打了一群人,余令觉得双方应该如仇敌一般。

    可如今这转变……

    余令都没想到当初视自己如仇敌的人,在一个转身之后竟然会为自己说好话。

    娘的,政客果然都是一群以自我利益为中心的人。

    “守心,我们没想利用你,我们只是不想当阉党!”

    余令一愣,他都没想到魏忠贤会这么有本事,都已经混到这个地步了,都开始让失势的浙党为他所用了。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也没兴趣成为你们的人,等回京,我会亲自去和陛下说这个事!”

    “守心,陛下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们!”

    余令点了点头,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

    “我知道你的意思,神宗在世的时候,你们不也是一家独大么,今后谁说的准呢!”

    “一个好汉三个.....”

    余令摇摇头,望着朝自己跑来的赵不器,慌忙迎了过去。

    “如何?”

    “是他们,通过审问山里猎户得知,昨夜有一大队人进了山,进了深山里的草甸子!”

    “可知是什么部?”

    “隶属土默特部下的汪古部,人口二千余,青壮六百多!”

    余令笑了,低声道:

    “挑选人手,这一次多抓点活的,我们要利用他们来杀鸡儆猴!”

    “他们不怕被挂起来。”

    “文六指应该在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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