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百夫长脑海中不断翻腾着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好似走马灯一般。
他知道自己绝无生还可能,死亡是唯一的结果。
钢刀落下,溅起大片鲜血。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全身上下各处传来。
百夫长惨叫一声,只见小腹、肩膀、大腿皆被钢刀撕裂,血肉外翻,鲜血淋淋!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刀却没有一把砍向他的脖颈。
他还活着!
百夫长倒在地上。
他原以为接下来这群如狼似虎般的敌军便会抽刀剁下自己的脑袋,但没想到这几名长宁军瞧见他倒在血泊中之后便再无任何动作,转身便离去向其他人杀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百夫长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不杀我?
百夫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在齐军中的官职并不算高,对方完全没有活捉自己的必要。
他们留下自己一条性命,莫非是想要稍后将自己活活折磨一番?
百夫长想不通对方的用意,他努力抬起头看向战场之中,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此时战场上那些倒下的齐军士卒们,此时一个个也都没有被斩杀,只是身负重伤倒在血泊中挣扎哀嚎。
那些长宁军出手虽然狠辣,但却没有取任何人的性命,皆是将其重创后便停了下来。
“你们在搞什么鬼?”
百夫长强撑着一口气,冲着骑在战马上的黑子咬牙问道。
“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黑子眉心拧起了一个疙瘩。
他看着这些受伤倒地的齐军士卒,想到自己接到李牧让小白龙传来的命令时,心中也泛起了和对方一样的疑惑。
李牧的命令原文很简单。
让黑子率军拦截这支运送伤员的队伍,尽可能的重创这些士兵,但不要杀死他们。
面对敌军,不杀也不抓……
黑子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按照李牧的吩咐照做。
很快,战场上便成了一片哀鸿遍野。
这负责运送伤员的上百名齐军士卒无一幸免,身上皆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诸多伤势,有的被砍断了手脚筋、有的则被直接斩断了臂膀,最轻的也是身中四五刀,几乎被砍成了血葫芦。
而那些原本被运送的伤员们,长宁军也挑出了一些伤势较轻的进行了补刀。
看到这些人全都失去了行动能力,黑子这才点了点头挥手道:“任务完成,撤!”
他一声令下,数百名长宁军动作极为整齐,抢走了齐军的兵器后便齐刷刷的撤离此地,只留下满地哀嚎的伤者。
……
“大人!大人!”
黄山村,一名游骑兵飞快的冲入院中,动作踉跄的跪倒在地道:“大事不好了,负责运送伤员去清水县的队伍在半路遭到李牧麾下兵卒的围劫,我军大败!”
“啪!”
刘纪手中的茶碗陡然坠地,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眉心狂跳道:“胡说!”
“我派出了探子一直在监视着安平城,李牧的兵卒自从上午撤回城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半路上拦截?”
那游骑兵单膝跪地,颤声道:“大人,千真万确!是我亲眼所见!”
“那大龙山早已被李牧建造成了自己的老巢,他一定是将自己的军队分为了两路,拦截伤队的这路便是从大龙山内出发的。”
刘纪脸颊不自觉的颤抖着。
他原本以为今日在安平城外与自己交战的便是李牧的全部兵力,但没想到仅仅只是一部分罢了!
仅凭一部分,便击败了自己的精锐军队……
他闭上眼睛,越发觉得此事变得无比棘手。
这李牧不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他简直就是个秤砣!
“我们的人全军覆没了么?”刘纪的呼吸变得粗重,只觉得视线都有些恍惚,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他挥了挥手道:“让副将去统计战死者的名单,找到他们的尸体就地掩埋,我会向朝廷为他们请下安家费。”
闻言,陈知府也悠悠叹了口气。
若是平日里,他们或许还可借着向朝廷请安家费的名头来发一笔财,可这一次情况不同。
如今正逢大变之局,兵,便是他们手中的牌。
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兵员出现这么大的死伤。
“不,大人,他们没死。”游骑兵摇了摇头道。
“没死?”
刘纪一愣。
方才游骑兵已经说过己方大败,莫非那群长宁军突然发了善心,给齐军们留了一条生路?
“长宁军袭击了队伍后,将负责押运的弟兄们全都挨个重创,却连一个都没杀,现在……伤员们还在槽子沟附近等待咱们去营救。”游骑兵沉声道。
刘纪和陈知府对视一眼。
他们当了许多年的官,也指挥过一些战役,还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事。
身为敌人打赢了仗却不取人性命……
这不就是等于放虎归山么?
李牧有可能这么傻吗?
刘纪大脑飞速旋转着,片刻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突然瞪大了眼睛,咬牙道:“李牧,我明白了你想干什么了,你……你太毒了!”
……
安平城。
黑子袭击成功的消息很快便通过小白龙传到了李牧手中。
他看到捷报后站在窗台前伸了个懒腰,只感觉一身的疲惫感都因此而消散了不少。
“老贾,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向黑子下达这个命令?”
李牧问道。
贾川站在他身后,揉了揉鼻子道:“一开始我有点不太明白,但现在我似乎搞懂了一些。”
“说说看。”李牧挑眉问道。
“刘纪他们驻扎在安平,后勤保障本身就比不上咱们,尤其是药品更是稀缺……如果伤员留在他们军中,他们就需要分出更多的人手和精力来照顾。”贾川分析道:
“这些伤员们大多都已经残废,再无重新踏上战场的机会,但只要他们还活着,刘纪便不敢眼睁睁看他们等死,只能耗时耗力来照料他们。”
“否则,便会引得兵心不稳。”
“一个半死不活的伤员,可比一个被杀死的尸体要难处理的多。”
“他们军中的伤员越多,拖累也就越大,最终不用咱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被累到崩溃。”
贾川笑了起来:“牧哥儿,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