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提醒:吃饭的时候不要看)
盖乌斯的喉结在快速地、无规律地上下浮动。
同时他的眼皮在跳动,眼珠子在眸子里不安分地左右转动。
他的手掌捏着身下的座椅扶手,两根食指紧紧按压着扶手表面,用力到指节泛白的程度。
他在肉眼可见地紧张和害怕。
这种情绪让他在诸臣的面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也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做出抉择。
“……”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但大家的眼神各有不同。
伍德将军太期待了,他开了团冲在最前面,就是在等国王陛下认可自己的观点,认可自己的话,并说出那句——那就由你,伍德·帕拉西奥斯来暂时执掌海军吧——他在期待着这样的话!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开团了却没有人跟上来?
为什么国王的眼睛里不是勃勃的野心和壮志豪情,而是——害怕?!
伍德捏紧了拳头!
他浑身在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你才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为什么连罢免一个有重大叛国嫌疑的臣子,你都要怕成这个样子!
弗朗茨陛下——您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而财政大臣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担忧和焦虑,在国王的沉默不语中逐渐放松,趋向平静。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是啊,儿子怎么敢反抗父亲呢?
既然已经心知肚明罗纳德身后的人是马修大主教的话,做教子的怎么敢违背教父的意图呢?
他早该想到,早该坚定的。
盖乌斯不是个合格的王,但他是个好用的傀儡——那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他会记下今天这场会议上发生的一切,再禀报给马修大主教:看吧大人,如今这十三岛屿联邦已经是海神的天下!
……
兰登大法官平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他垂手站在那儿,和之前在法庭上当众斥责海神教会那模样完全不同。
他连眼皮都没抬,就像一个快要退休的、啥事儿不想管、只等着下班的老人一样。
他已经不在乎盖乌斯露出的任何糗样了,对于兰登大法官来说,如今王宫里待的这些魑魅魍魉,多看一眼都叫他恶心。
盖乌斯上牙碰撞下牙,他止不住地兴奋,同时也止不住地恐惧。
年轻的国王没那么蠢,他自然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但是……但是!
为什么思绪里一触及要反抗那从小就压在他头上的马修大主教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地想要作呕?!
他的嘴巴里在续着酸水,感觉到胃部在抽动——不行,不行!
不可殿前失仪!
眼睛又痒了起来,想抓挠,想把眼珠子抠出来!
他得抓住这个机会……抓住这个机会,把军权从罗纳德、从海神教会的手里扣过来!
他得跟团,他——
盖乌斯突然站了起来。
他嘴里的口水包不住了。
梅恩吓了一跳,刚想伸手去扶,年轻的国王张大了嘴,清漆一样的口水从他嘴里淌了出来。
“……诶?”
下一秒,盖乌斯伸长了脖子:“呕!”
好家伙,那叫一个飞流直下三千尺!
险些就给台下的伍德和布伦丹来了个浇给!
两人也不管什么尊卑不尊卑了,爬起来就往后躲!
盖乌斯绝望极了!
他不想在群臣面前出丑,于是便努力地想要把那个倾泻而出的欲望给咽回去——
呕!
没一点儿用!
不仅挤压得嗓子眼,让呕吐物呈喷射状,还呛进了他的鼻子里!
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坏了,国王陛下吓吐了!”
“那个谁,那个谁!”
首相菲利普连忙指梅恩:“快帮帮忙……”
我帮什么呀我!
梅恩啼笑皆非:我给他遮上?
遮上这也有声音啊!
议会大厅里乱成一团,有要给国王陛下来一发止吐咒的,有要叫宫女侍卫进来擦地板的,有绿着脸闻到味道也想吐的,有躲在后面偷笑的……
梅恩叹了口气。
他想写信回圣城,这活儿他干不了一点儿。
好不容易把局儿凑出来,再有神队友把气氛推到了这儿,可抬眼一看,C位瘫在那儿了——你说这谁有辙?
盖乌斯是又羞又愤,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具躯体似乎不是他自己的,一点儿也不听他的使唤。
恼羞成怒之下,年轻的国王两眼一黑,往后倒去。
幸亏梅恩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不然明天早上王都百姓们的话题除了“国王被吓吐了”“国王被吓晕倒了”之外,还能多上一个“国王被自己的呕吐物滑倒,摔晕过去”这样的热门议论话题。
手忙脚乱地抢救后,国王被送去休息。
在一片狼藉的议会厅里,伍德长长地叹了口气,憋不住笑了出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如今不仅要受到海神教会和海军的针对,说不定等国王醒过来还得给他“殿前失仪”这一行为背锅。
他转身向外走去,看到了同样打算离场的兰登大法官。
“阁下为什么今天这么平静呢?”
他问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将军何错之有?”
兰登平静地对他说:“为了王国的未来冲锋陷阵,将军何错之有呢?若是摒弃野心,这议会厅里再也没有比您更纯良的人了。”
“那到底是谁错了?”
伍德茫然地看向聚拢着乌云的天边,似乎又有一场大雪在等着他们。
“或许是……一开始就错了吧。”
兰登摇了摇头:“这个王国还能变回原来的那个模样吗?费尔南德斯家还能再重现往日的辉煌吗?”
大法官没再说下去,只朝外走去。
他那个满脸憨厚的学生已经拿着斗篷在等着他了。
陆军将军缓步前行。
那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就错了……费尔南德斯家……
他的眸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光。
大法官阁下,难道说您也……
更想去轻嗅那朵玫瑰的芬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