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数十名亡命徒在严密看守下离奇毙命,整个木兰围场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康熙帝龙颜大怒,下令戒严。
不过,所谓的戒严,倒并非禁止一切活动,而是取消了后续的大型狩猎和夜间狂欢盛宴,人员不得随意离开核心营地范围,进出皆需严格盘查。
营地里巡逻的侍卫数量增加了一倍不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姜瑶乐得清闲,把孩子们赶去骑马射箭,自己则打算就在的帐子里躺平一天。
然而,她这宁静的“躺尸”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先是太后身边的乌云嬷嬷来传话,说太后娘娘昨天因为身体原因,没能亲眼看到大花一家,心生好奇,想亲眼瞧瞧,若是温顺,还想摸摸虎头。
太后懿旨,姜瑶自然得从命。
结果,刚带太后看了大花一家,便摸了它们之后,十福晋又带着几位相熟的蒙古福晋和格格们联袂而至,个个眼神发亮,显然也是冲着大花一家来的。
一整天,她别说躺了,连午觉都没得睡一个,要应付一个个来人,比干什么都累!
晚上吃饭都不香了,胤禛还以为她生病了,硬是叫太医来给她诊脉!
然后,姜瑶就很不理解的是,太医说她没事,身体非常好,他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差点让她以为,他希望她有病一样。
但转念一想,她有事对他也没有好处,她入府后,这四大爷做得算是宽厚,应该是他要进入更年期了,所以性子才会阴晴不定。
反而是大花一家,除了刚开始龇牙吓人,后来吃饱了,就全家挨着呼呼大睡,万事不管了!
第二天,姜瑶为了避免这事,她不躺了,干脆带着一群闻讯又跑来凑热闹的小阿哥们,以及被迫“营业”的大花一家还有藏獒和猎犬,浩浩荡荡地去营地旁的草原上“遛弯”。
顺便让大花一家看看藏獒他们是如何陪孩子们玩游戏,有个心理准备。
第三天,听说被狼群和野猪群冲散的巴特尔残部,有几个幸运或者说倒霉的家伙,被搜捕的侍卫找到了,押解了回来。
紧接着,便传出康熙帝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好几个涉嫌玩忽职守、甚至可能与此事有牵连的官员和侍卫头领。
血淋淋的人头落地,营地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没有人再成群结队的来找她了,她都算是偷了回闲。
而就在这日傍晚,山雨欲来的关头,胤禛突然被他老爹,康熙紧急派遣,即刻返京。
当时,姜瑶正带着弘晙和弘晖正准备吃晚饭。
进宝先行回来收拾东西,她第一反应是,他们是不是也得跟着打包回去了?
看样子,还是抹黑赶路!
虽然来的路程很痛苦,但到了塞外后,凉爽的天气和宽广的大草原,她还没待够呢!
她心里正嘀咕着,胤禛便带着几个侍卫过回来了,显然是马上就要出发了!
“皇阿玛有旨,命爷即刻返京处理要务。”胤禛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姜瑶、弘晙和弘晖。
姜瑶一听,立刻试探着问:“那……我和弘晙、弘晖……”
“爷奉旨回京处理要务,”
胤禛看着她瞬间垮下来的小脸,还以为她舍不得他,扯唇解释道:
“你与弘晙、弘晖暂且留在营地,半月后随圣驾一同返京。”
姜瑶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瞬间阴转晴,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连忙挤出几分关切问道:
“什么事这么着急,非得这个时候回去?
路上可要小心些。” 说完,还十分上道地补充了一句,“王爷放心,我会照顾好弘君和弘晖的。”
旁边的弘君和弘晖也机灵,立刻放下手中的肉碗,跑过来仰着小脸,认真的嘱咐道:
“阿玛路上小心!”
“阿玛辛苦了!”
胤禛看着眼前这三人,一个强装关心实则庆幸,两个有样学样眼神雀跃,他们那点小心思,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他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还以为她是舍不得他,原来是没玩够!
至于,担心他们,就姜瑶如今在营地可以横着走的架势,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有皇阿玛和太后在,没人会主动招惹她,或是不敢招惹。
“爷,车马都已备妥,可以启程了。” 进宝在帐外躬身禀报。
胤禛收敛心神,深深看了姜瑶一眼,目光在她明媚没有一丝不舍的脸上停留一瞬,又扫过两个有担心但不多的小家伙,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淡淡道:
“走吧。”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
背影在暮色的月光中,显得挺拔却莫名带了一丝孤寂。
姜瑶看着他离去,心里稍稍有一点小失落,不是有多舍不得胤禛,只是觉得一个在身边许久,每天都要互怼几句的人,突然离开,一时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丰盛的晚膳和点心就荡然无存了!
而骑上马的胤禛,心情却远不如姜瑶轻松。
他眉头紧锁,思索着皇阿玛让他回京做的事,眉头蹙起。
皇阿玛让他火速回京,竟是为了……让他去劝诫太子!
脑中回想起方才在御帐中,皇阿玛屏退左右后,那张威严的脸上露出的、罕见的疲惫与无力。
皇阿玛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沙哑:“老四啊……众皇子中,你与保成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最为亲厚。
他如今……行事愈发荒唐.....
告诉他,若他还认朕这个皇阿玛,若他还顾念一丝父子之情、君臣之义,就立刻给朕悬崖勒马,上表请罪!
或许……朕还能给他留几分体面!”
皇阿玛那句“朕只信你”,当时确实让他心中激荡万分,感受到了一种被托付重任的信任。
但激动过后,冷静下来,无尽的寒意便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大哥胤禔,只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皇阿玛不经详查便将其革爵圈禁,至今不见天日。
还有十三弟胤祥,皇阿玛明明知道他是被陷害,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将他圈禁在养蜂夹道那样粗陋狭小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
而太子呢?
即便他结党营私、贪墨敛财、甚至如今真的生了谋反之心并付诸行动……皇阿玛刚开始也是愤怒要严惩或是任其自取灭亡!
现在,却改变了主意,让他去劝诫,去挽回。
听李德全说,皇阿玛因为因为前两日查处的事,昨夜又是一夜未眠,对着太子的旧物长吁短叹。
胤禛在心底不由发出一声冷颤!
皇阿玛对大哥、对十三弟何其严酷,而对太子……终究是不同的。
皇阿玛说是信任他,可曾想过,此刻的太子如同困兽,谁也不知道被逼到绝境的他会做出什么事。
派去的劝诫的人,很可能面临不可预测的风险。
他……终究只是太子二哥一人的慈父。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掠过草原,也吹透了胤禛心底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攥紧了手中的马缰,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变得冰冷而坚定。
京城圆明园
格格钮钴禄氏的院落里,丫鬟婆子们步履匆匆,神色紧张。
产房内传来一阵阵压抑的痛呼声,稳婆低声鼓励的声音时断时续。
乌拉那拉氏作为嫡福晋,端坐在院中临时设下的座椅上,面容沉静,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佛珠,目光却不时扫向紧闭的产房房门。
四爷不在府中,府中妾室生产,她这个嫡福晋必须坐镇主持,不能出一丝差错。
虽说钮祜禄氏已经足月生产,但女子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说不好会出什么事。
宋氏和李氏分坐两侧。
侧福晋李氏则有些坐立不安,眼神复杂,既盼着钮钴禄氏顺利生产,又隐隐不希望她生下阿哥,尤其是健康的阿哥。
如今府中三个阿哥,若再来一个阿哥,哪里还有她弘时的立脚之处。
格格宋氏则安静地坐在位置,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依旧是她那副与世无争、只知礼佛的淡然模样。
只有那偶尔抬眸,眼中的担忧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耿氏住的院子离钮祜禄氏最近,她是最早到的,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痛呼声,脸色煞白,腿都在打颤。
只觉得自己的小腹也一阵阵发紧发凉,手心全是冷汗。
乌拉那拉氏瞥见耿氏的状态,叹了口气道:
“耿氏,知道你和钮祜禄氏感情好,但如今你身子重,不宜在此久待,免得动了胎气。
先回自己院里好生歇着吧。”
耿氏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由丫鬟扶着,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乌拉那拉氏吩咐苏嬷嬷,让她叫大夫过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产房内的痛呼声渐渐变得密集而高亢,稳婆的声音也急促起来:
“格格!
用力!”
从黄昏到深夜,产房内的声音时高时低,稳婆和丫鬟进出匆匆,端出的热水染着刺目的红。
李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乌拉那拉氏道:“福晋,这都几个时辰了,怎的还没动静?
不会是……”
“休得胡言!”
乌拉那拉氏淡淡打断她,语气虽平,却带着嫡福晋的威严,“女人生产,原就是过鬼门关,耐心等着便是。”
“格格!
用力!
看到头了!
再使把劲儿!”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内终于传出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