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仿佛是陷入了一张早已编织好的,巨大的网中。
而他,就是那只即将要被吞噬的,可怜的猎物。
不行。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谢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必须要主动出击,将这所有的谜团,都给彻底地解开。
他缓缓地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那座早已被鲜血和死亡所笼罩的,演武场的方向。
他知道,所有的答案,都藏在那里。
“老人家,多谢你的故事。”
“只是,我还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那座演武场,该怎么走?”
老人听到谢宁的问题,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谢宁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他抬起颤巍巍的手,指向主厅后方一条被藤蔓和杂草几乎完全掩盖的小巷。
“穿过那条巷子,再往前走个百十来步,就是了。”老人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多谢。”
谢宁道了声谢,便不再多言,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那条小巷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必然是无尽的危险。
但他更知道,只有穿过这片危险,他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老人就那么瘫坐在地上,浑浊的目光复杂地看着谢宁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小巷很窄,仅容一人通过。
两旁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潮湿而又阴冷的气息。
脚下的青石板路,也同样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变得是湿滑无比。
谢宁走得很慢,也很小心。
他的五感,早已提升到了极致。
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然而,小巷之内,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之外,再无任何的声音。
安静得有些可怕。
就在他即将要走出小巷,看到前方那隐约可见的演武场轮廓的时候。
他的脚步,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那么平静地,对着身后那片空无一人的黑暗,缓缓地开口了。
“跟了我这么久,不累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死寂的小巷之中,瞬间掀起了阵阵涟漪。
然而,身后依旧是一片死寂。
没有人回答。
谢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怎么?还要我请你出来么?”
“慕容复。”
当最后两个字,从谢宁的口中清晰而又冰冷地吐出时。
他身后的那片黑暗之中,终于是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几乎是不可察觉的能量波动。
紧接着,那个身材佝偻,须发皆白的老人,便如同鬼魅一般,从那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悲伤和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和怨毒。
他那双浑浊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谢宁的背影,沙哑的声音之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问,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完全符合一个饱经沧桑,被往事所折磨的孤寡老人。
他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破绽。
“很难猜么?”
谢宁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威震一方,如今却只能是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躲在暗处苟延残喘的男人。
“从你开始跟我讲故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你对于几十年前,慕容山庄的辉煌,描述得太过详细,太过投入。”
“那不应该是一个局外人该有的情绪。”
“尤其是当你说起慕容一剑的时候,你眼中的那种狂热和崇拜,根本就掩饰不住。”
“那种眼神,只有儿子看父亲,才会有。”
谢宁的声音,平静而又清晰。
“这不过就是你的猜测罢了。”老人的声音依旧冷冽。
“猜测?”谢宁闻言,却是笑了。“那我们再来猜猜别的。”
“你那个所谓的儿子,慕容小杰,应该就是你这二十多年里,在外面偷偷培养的吧?”
“你将自己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毫无保留地传给了他。然后,又让他以慕容家后人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重建山庄。”
“为的,就是一年前的那场所谓的英雄会。”
“你让他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英雄前来,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以武会友,而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些被你们下在茶水里的,所谓的毒,应该就是血衣楼提供给你们的吧?”
“你们用这种方式,将那些本该是叱咤风云的江湖豪杰,给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具具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然后,再让他们自相残杀。”
“呵,都是有几分本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谢宁闻言,却是再次笑了。“我只是一个,来讨债的人罢了。”
他说着,便不再理会慕容复,再次转过身,朝着那小巷的尽头走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因为,所有的答案,都早已写在了慕容复那张丑恶的脸上。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他身后的那道苍老而又佝偻的身影,却是如同青烟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谢宁的脚步,微微一顿。
但很快,便再次恢复了正常。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自顾自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条充满阴冷和潮湿的小巷。
然后,朝着那座早已被鲜血和死亡所笼罩的人间炼狱,缓缓地走去。
一走出小巷,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恶臭,便如同无形的浪潮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血液的腥甜、尸体腐烂的酸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的味道。
光是闻着,就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和头晕。
谢宁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虽然是学医出身,对于各种尸体和解剖场面早已是司空见惯。
但是,眼前这股味道,还是让他感到了一阵阵发自内心的不适。
他强忍着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那恶臭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