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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打断腿.众人看法.空间鱼获

    阳光明远远站着,身形半隐在班驳的墙影里,并没有挤进前院那闹哄哄的人群中心。

    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僻静又能听清场中对话的位置,借着院里几盏昏黄灯光,冷静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秋天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动树梢,却吹不散前院那弥漫着的躁动与火药味。

    争吵的声音很高,即使不想刻意去听,那些充满愤怒和指控的语句也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他听了一会儿,结合周围邻居们带着各种猜测与感慨的议论声,总算把眼前这场新风波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原来,就在刚才,天色擦黑没多久,马有财一家三口刚刚吃过晚饭,一个住在附近胡同、平日里与马家还算有点头之交的邻居,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

    那人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说是就在离四合院不过两三里地的一条偏僻胡同里,亲眼看见马大国躺在地上抱着腿嗷嗷直叫。

    那惨状,看样子伤得不轻,十有八九是腿断了!

    报信的人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惧。

    马有财和马二国一听这消息,顿时就如五雷轰顶,慌了手脚。

    马大国确实是晚上出去会朋友了,可这个时间点,按理说早该回来了,没想到竟然在路上出了这等祸事!

    父子二人当时脑子一懵,也顾不上多问细节,心里火烧火燎的,跟着报信的邻居就匆忙冲出了院子。

    幸好距离不算太远,不过十来分钟,他们就在一条昏暗僻静的胡同里,找到了瘫倒在地、痛苦呻吟的马大国。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只见马大国当时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灰尘黏在皮肤上。

    他双手死死抱着左小腿,身子蜷缩得像只虾米,嘴里不干不净、断断续续地咒骂着那个偷袭他的王八蛋。

    马有财和马二国见状,心都沉到了谷底,又惊又怒。

    也顾不得追问细节,两人一左一右,费力地架起人高马大、此刻却软成一滩泥的马大国,几乎是半拖半抬,赶紧送往附近的医院。

    一路上,马大国的呻吟声和咒骂声就没停过,引得零星的路人侧目。

    经过医生紧急的检查和处理,诊断结果很快出来了:马大国的左小腿胫骨骨裂,情况比较严重,需要立刻打上石膏固定,并且必须住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

    等马大国的腿打上了厚厚的的石膏,像根沉重的棍子般被吊在病床上,哼哼唧唧地缓过点儿劲来之后,马有财这才阴沉着脸,强压着怒火和担忧,仔细询问起事情的具体经过。

    马大国忍着腿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他说晚上是在一个朋友家吃饭,确实喝了点酒,但自觉没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走到那条离家不远、平时也常走的小路上时,四周静悄悄的,突然,毫无预兆地,就被人在背后用麻袋套住了头!

    他当时就懵了,眼前一黑,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腿上就挨了重重两棍子!

    那真是钻心的疼,骨头好像都发出了“咔嚓”声。

    他当时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那人也没说话,又朝着他的伤腿补了一下狠的,然后脚步声就飞快地跑远了,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他挣扎着把麻袋扯下来,周围黑漆漆的,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由于是被背后突然套的麻袋,事发突然,天色又暗,他根本没看清下手的人是谁,连对方是胖是瘦,是高是矮,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只觉得那棍子抡下来的力道,又狠又准。

    马有财和马二国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父子三人在医院病房里,低声分析了一圈。

    马大国最近虽然还是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但仔细想想,并没和谁结下这种需要断腿泄愤的深仇大恨。

    思来想去,把最近得罪过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嫌疑最大的矛头,直指两个月前结下梁子的刘长福父子!

    尤其是刘长福,那天晚上在李副所长家,他那番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充满威胁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更是让人脊背发凉,字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不是他家,还能有谁?

    “肯定是他家!绝对是刘长福这老小子报复!”马二国咬着后槽牙,眼睛里冒着火,仿佛要将眼前的空气都点燃。

    马有财阴沉着脸,没立刻说话,但眼神里的怀疑和愤怒也是显而易见。

    他们几乎认定了刘家就是罪魁祸首,那股邪火,在马二国心里熊熊燃烧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简单安顿好马大国,马有财留下来照看,马二国则憋着一肚子快要爆炸的气,急匆匆地赶回四合院。

    一是把情况告诉在家里焦急等待、坐立不安的母亲,二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直接就要去找刘家理论,讨个说法!

    这口闷气不出,他觉得自己今晚就得炸了。

    于是,就有了眼前前院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

    马二国认定是刘家打击报复,堵着刘小军那间西耳房的门口,脸红脖子粗地怒吼质问,唾沫星子横飞。

    刘小军今天下午一直在家,心里还因为猪大肠的事憋着委屈,觉得自家吃了亏,被马二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冤枉,自然是火冒三丈。

    年轻气盛的刘小军,哪里肯背这黑锅,毫不示弱地梗着脖子反驳回去。

    两人越吵越凶,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手指头都快戳到对方鼻子上了,眼看就又要动起手来,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旁观的邻居们听着两人充满火气的争吵,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脸上神色各异,有惊讶,有怀疑,有担忧,也有几分事不关己、纯粹看热闹的兴致。

    住在同院,素来有些威望的佟大爷看不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迈步走到两人中间,先是分开了眼看就要肢体接触的两人,制止了冲突的升级,然后面向情绪激动的马二国,语气严肃地说道:

    “二国,你先别急眼,听我一句。

    小军今天下午确实没出门,这点我可以作证。

    我今天下午休息,没上班,看见他进进出出好几回,不是倒水就是搬东西,就在自家门口转悠,从来没离开过院子。

    这前前后后我都看着呢,他不可能长了翅膀,飞到你哥那条两三里外的小路上去堵人。

    这点,我老头子拿我这双老眼担保!”

    佟大爷在院里住了几十年,为人正直,他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

    马二国一听,愣了一下,气势不由得一窒,但立刻又梗着脖子,带着不甘和固执反驳:

    “佟大爷,不是他,那肯定就是他爹刘长福!

    除了他们家,还有谁会对我哥下这么狠的手!这院里院外,就数跟他家的仇最大!”

    他这话听起来也有些道理,毕竟刘长福直到现在也还没回家,确实有作案的时间。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猜测纷纭,目光在刘小军和马二国愤怒的脸上来回逡巡。

    正在这议论纷纷、僵持不下之际,大门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刘长福和李副所长一前一后,正边说边笑地走进了前院,看样子是下班回家的时候正好遇到。

    两人显然没料到前院里会围了这么一大群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和疑惑的神色。

    李副所长眉头微蹙,作为院里的领导,也是公安系统的人,他本能地感到可能又出事了,于是停下脚步,扬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大晚上的,不回家休息,都聚在这儿干什么?”

    马二国一见李副所长,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长,立刻抢上前几步,也顾不上礼节,指着刘小军,又猛地指向刚刚进门的刘长福,语气激动得有些颤抖,把马大国被打、他们如何怀疑是刘家报复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夹杂着愤慨和控诉,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红着眼睛,带着哭腔吼道:“李所长,您可得给我们家做主啊!我哥这腿都断了,医生说骨头裂了!下手太黑了!这是要人命啊!不是他们刘家还能有谁?您一定要查清楚,严惩凶手!”

    刘小军在一旁气得直跳脚,脸涨得通红,想要争辩,却被他父亲刘长福用一个凌厉而沉静的眼神制止了。

    刘长福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平静得仿佛一潭深水,马二国那些激烈的指控似乎只是吹过他耳边的风。

    等马二国情绪激动地说完,他没去看马家母子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愤恨目光,而是先转向李副所长,又扫了一眼周围的邻居,语气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理解和宽容,开口解释道:

    “李所长,各位老少爷们,二国的心情我能理解。家里人出了这么档子事,着急上火,口不择言,都是难免的。”

    他顿了顿,语调依旧不疾不徐,继续说道:“不过,这怀疑人,尤其是怀疑邻居干了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可得有真凭实据,不能空口白牙,光凭猜测就定罪啊。”

    他目光转向李副所长,语气更加恳切:“李所长,我今天在厂里加班,是车间里安排的生产任务,好几个工友,包括我们车间主任,都能作证。

    我下班还没二十分钟,刚出厂门没多久,就在路上碰到您了,咱们不就一块儿边聊边回来了嘛。

    从厂里到咱们院,这条路您也熟,走路差不多二十来分钟。

    要说是我中途绕道,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堵了大国,还打断了他的腿,这时间上、路线上,都对不上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的话说得不紧不慢,条理清晰,而且给出了坚实的不在场证明——厂里加班的工友、一起回来的李副所长本人,都是最好的证人。

    这有理有据的一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情绪激动的马二国头上。

    马二国顿时被噎住了,张了张嘴,脸憋得更红了,却没能立刻说出有力的反驳的话来,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一直在一旁默默抹着眼泪、显得无助又悲伤的马大娘,这时抬起了头,用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插话道:

    “他刘叔……我们知道你……你有本事,门路广。

    我们家大国被打断了腿,下手这么狠,肯定不是一般人干的,说不定……说不定是有人花了钱,雇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呢!”

    她虽然没明说就是刘长福雇凶,但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几乎是指着鼻子怀疑了。

    围观的邻居们都听懂了这弦外之音,目光不由得齐刷刷地聚焦在刘长福脸上,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刘长福听了这话,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笑容里透着的冷意,让离得近的几个人心里都打了个突。

    他看着眼神惊惧的马大娘和色厉内荏的马二国,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底发凉、毛骨悚然的意味:

    “马家弟妹,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想当然了。

    我要真有那么狠的心肠,真有那个通天的门路能随便雇人行凶。”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样扫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马二国,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那我肯定得盘算一下,怎么才‘划算’。既然付了钱,光打断大国一条腿,恐怕不够本。

    怎么也得……把二国的腿也一并打断了,这才不吃亏,你说对吧?”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又像是极其认真的分析和建议,但里面蕴含的赤裸裸的威胁意味,却让马二国和马大娘齐齐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

    是啊,如果这事真是刘长福干的,他既然敢、也能雇人打断马大国的腿,那他难道就不敢、不能如法炮制,再把马二国的腿也打断?

    反正都是雇人动手,无凭无据,光是怀疑,没有证据,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想到大哥腿上那厚厚的石膏,想到他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样子,再想到自己也可能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步其后尘。

    马二国只觉得双腿发软,刚才那股兴师问罪的汹汹气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眼神里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最原始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离刘长福远一点就能安全一些。

    马大娘更是吓得止住了哭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儿子的胳膊,往他身后缩了缩,看向刘长福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惧,仿佛在看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魔。

    李副所长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镜似的。

    对于马大国被人打断腿这件事,他内心并不同情,甚至觉得马家兄弟平日行事嚣张、惹是生非,如今惹出祸端也是迟早的事,算是自作自受。

    但身为公安人员,该有的姿态、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他清了清嗓子,适时地出面打圆场,语气严肃地对惊魂未定的马家母子说道:

    “老马家的,大国出了这种事,作为邻居,作为公安,我心里也着急。

    这件事性质恶劣,光天化日……呃,黑灯瞎火之下伤人,我们派出所一定会立案,绝不姑息犯罪分子。”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扫过在场众人,语气加重:“但是,同志们,邻居们!办案要讲证据,要依法办事!

    不能光凭个人好恶,不能光凭怀疑和猜测,就胡乱指责邻居!这是破坏团结,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种分析案情的口吻说道:

    “根据我们公安系统以往的经验,下这种狠手伤人的,多半是彼此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或者涉及到了重大的利益纠纷。

    常见的无非是那么几种:要么是赌博欠债纠纷,讨债不成下狠手;要么是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争风吃醋引发的报复;要么就是打架斗殴结下的深仇;或者……”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似有若无地、带着深意地瞟过眼神开始闪烁不定的马二国,加重了语气:

    “或者是私下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比如……投J导把,倒卖票证什么的,因为分赃不均,或者黑吃黑,狗咬狗,引发的内讧和报复!”

    他特意在“倒卖票证”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

    马二国和他母亲听到这里,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更加不自然起来,眼神躲闪,不敢与李副所长对视。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马大国今天回来这么晚,确实就是偷偷摸摸去和人交易几张好不容易弄来的工业券和布票,想赚点差价贴补家用。

    这种事情,虽然很多人私下里都干过,但毕竟是违法乱纪的行为,要是被警察盯上,借着这个由头彻查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说不定腿白断了,还得进去蹲几天!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不依不饶地指责刘家了,气势彻底萎靡了下去。

    李副所长见敲山震虎的效果已经达到,便缓和了语气,用总结性的口吻说道:

    “好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具体情况,我们派出所会跟进调查。

    明天,我会亲自去医院看看大国,做个详细的笔录,也向他了解一下,最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参与了什么不该参与的事情没有。

    现在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别围在这里了,影响不好,也解决不了问题。

    具体怎么回事,等我们调查了再说。都回吧,回吧!”

    有了李副所长发话,加上马家母子自己心里发虚,被刘长福的话吓得够呛,又被李副所长点中了要害,这场来得突然、闹得激烈的前院风波,也就暂时勉强平息了下来。

    马二国搀扶着还在微微发抖、腿脚发软的母亲,低着头,灰溜溜地回了西厢房,几乎是逃也似的,“哐当”一声紧紧关上了房门。

    刘长福见状,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对李副所长和周围还没完全散去的邻居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也没再多说什么,拉着脸上还带着不服气的刘小军,也转身回了自家的西耳房,关上了门。

    主角散去,看热闹的邻居们这才意犹未尽地、三三两两地各自回家,但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却在四合院的各个角落里低低地蔓延开来。

    “我看啊,这事儿,八成就是刘长福找人干的!瞧他刚才那几句话,软中带硬,笑里藏刀,吓死个人!马家那俩小子,这次算是碰到硬茬子了!”

    “我看未必吧?刘长福看着不像那么狠的人……平时闷葫芦似的。不过也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就是,马大国那小子本来就不安分,在外面耍钱、倒腾票证的事,大家伙儿谁心里没点数?保不齐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或者黑了谁的钱,被人给下了黑手,收拾了。”

    “甭管是谁干的,马家这次算是结结实实踢到铁板了,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我看他们以后在院里得夹着尾巴做人了,至少不敢再明着招惹刘家了。”

    “活该!让他们家那俩小子平时在院里横着走,欺软怕硬!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报应!”

    阳光明一家人也随着人流回到了东跨院。

    田玉芬轻轻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长气,脸上带着后怕和感慨:

    “唉,这马家也真是……大国那孩子,虽说平时不着调,可这腿断了,得多受罪啊。这当爹妈的,心里得多难受。”

    她终究是心软,带着一种朴素的同情。

    老太太还坐在堂屋门口那把磨得光滑的竹椅上,慢悠悠地摇着那把破旧的蒲扇,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历经世事的洞然与淡然。

    听儿媳妇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她接口道:“要我说啊,玉芬,这事多半不是刘家干的。

    刘长福那人,我瞧着是阴沉了些,心思重,但不像是能下这种死手的人。

    我看啊,九成九是马大国自己在外头惹了不该惹的人,或者是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才招来这顿狠打。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这都是自个儿招的。”

    阳光明听着母亲和奶奶的议论,没有立刻插话。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件事,从动机、时机到手法,十有八九就是刘长福策划的。

    那种干脆利落、打完就走的手法,精准的打击,以及事后刘长福那异乎寻常的冷静态度,还有那番充满威胁和心理攻势的言语,都很符合刘长福那种平日隐忍、一旦反击就精准狠辣的作风。

    而且,刘长福刚才那番看似玩笑、实则狠厉的威胁,实际上就是一种强烈的警告和心理战,目的就是要彻底震慑住马家,让他们即使心里怀疑得要死,也因为恐惧而不敢再轻易挑衅。

    他觉得,马有财那个人,外表看起来混不吝,蛮横霸道,咋咋呼呼,但内里其实并不够狠,甚至有点欺软怕硬和懦弱。

    这次吃了刘家给的这么大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很可能会被真正吓住,打怕了。

    就算心里还有怨恨和不甘,以后在面对刘家时,也必然要掂量掂量,考虑一下值不值得,以及能不能承受得起再次硬碰硬的后果。

    这院里的力量格局,经过这一夜,恐怕要悄然改变了。

    不过,这些基于对人性的洞察和事情逻辑分析的猜测,他并没有说出口。

    母亲和奶奶都是心地善良、恪守本分的普通人,她们的世界相对简单,他不想让这些阴暗的算计、狠辣的手段和血腥的报复吓到她们,污染她们生活中那份相对的平静。

    他只是顺着她们的话,用毛巾擦着手,语气轻松地说道:“娘,奶奶,你们说的有道理。

    马大国自己在外面不学好,惹上是非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无头案子,警察查起来也费劲。咱们啊,就别跟着瞎猜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最要紧。这院里的是是非非,少掺和。”

    田玉芬点点头,深以为然:“光明说的是。别人家的是非,咱们少议论,也议论不清。过好自己的日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老太太也附和道:“对,关起门来过咱们的清静日子。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光明啊,明天周日休息,你有什么打算?也出去散散心,别老在屋里闷着。”

    阳光明脸上露出轻松而期待的笑容,说道:“正想跟你们说呢。明天我打算去河边钓鱼,放松一下。早就准备好鱼竿和鱼饵了,天气也不错,正好去碰碰运气。”

    一直趴在窗台上写作业的阳珊珊一听,立刻扔下铅笔,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过来,拉着哥哥的手,大眼睛亮晶晶的:“哥,你去钓鱼?能钓到大鱼吗?我也想去!带我去嘛!”

    “河边路不好走,水深浅不知,而且我得找个安静地方下竿,带着你这个小调皮,鱼都吓跑了。

    你乖乖在家写作业,帮娘做点事。”

    阳光明摸了摸妹妹的头,语气温和但不容商量,“哥争取钓几条大鱼回来,晚上给你们熬鱼汤,或者红烧了加餐!”

    田玉芬也叮嘱道:“去钓鱼小心点,别往水深的地方去,也别太靠岸边,滑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钓不着也没关系,就当去郊外走走,散散心。”

    “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阳光明应道。

    他对明天的钓鱼活动颇为期待。

    一方面,这确实是一种非常不错的休闲方式,可以让他暂时从研究所里那些复杂的数学思考、公式推导中解脱出来,呼吸一下郊外的新鲜空气,享受一下秋日河边的宁静与开阔,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给家里补充食材的合情合理、绝不会引人怀疑的绝佳渠道。

    他的那个冰箱空间里,每日自动刷新的物资中,就包括一条一斤半左右的草鱼。

    最近这三天的“存货”,他都还特意留着没动,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合适的机会拿出来。

    正好可以借这次钓鱼的机会,把它们合理地“洗白”,就当作是自己钓上来的收获。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家人看到大鱼时惊喜的表情。

    看来,明天家里的晚饭,又能多一道实实在在的硬菜了。

    前院的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了,但那种邻里之间深深的猜忌、彼此提防和紧张的暗流,却并未完全消失。

    不过,这一切都与阳光明无关。

    他现在更期待的,是明天河边的清风、垂钓的闲适、阳光的暖意,以及家人看到他“收获”时那开心、满足的笑容。

    这才是他想要守护的实实在在的生活。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银般泻满庭院。

    四合院在各家各户逐渐熄灭的微弱灯光和持续到深夜的窃窃私语中,慢慢沉入了睡眠。

    第二天是周日,果然秋高气爽,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明媚而温暖,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大早,天色刚蒙蒙亮,阳光明就起来了,感觉神清气爽。

    他动作利落地收拾好钓鱼的用具:一根自己用细长而有韧性的竹竿精心改造的简易钓竿;鱼线、鱼钩、浮漂都绑得结实妥帖;一个小马扎;一个有些掉漆的铁皮水桶,用来装鱼和盛水;还有一小罐提前准备好的鱼饵。

    田玉芬已经早早起来,蒸好了一锅二合面馒头,煮了一锅稠稠的玉米粥,就着自家腌的萝卜条咸菜,一家人围着炕桌吃了顿简单却温暖的早饭。

    吃完饭,阳光明便把空水桶和小马扎,用麻绳牢固地绑在母亲那辆新自行车的后架上,钓竿则小心地斜挎在车把上。

    “娘,奶奶,我走了啊。重要是回来的太晚,你们别等我吃饭。”阳光明推着车子说道。

    “哎,路上骑慢点,看着点车马行人,坑坑洼洼的地方小心点。”田玉芬从厨房探出头,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手里还拿着湿漉漉的抹布。

    “哥,你一定要钓到大鱼回来啊!我要吃大鱼!”阳珊珊追到月亮门口,倚着门框,挥着小手,充满期待地喊道。

    “放心吧!等着哥的好消息!”

    阳光明笑着应了一声,用力一蹬脚踏板,骑上自行车,不紧不慢地出了胡同,融入了周日清晨略显安静的街道。

    早晨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洒在他的身上,驱散了清晨的微凉。

    微风拂面,带着秋天特有的清爽气息,夹杂着路边泥土和落叶的味道。

    他骑着车,穿行在六十年代初京都的街道上。

    此时的海淀,远不是后世那个高校林立、科技公司云集的地方,放眼望去,更多的是大片的农田、散落的村落和零星的单位大院、工厂厂房。

    道路多是颠簸的土路或石子路,自行车骑在上面,速度快不起来。

    他按照此前打听好的路线,朝着距离不算太远的一条叫做“小清河”的河边骑去。

    大约骑了半个多小时,身上微微见汗时,一条宽阔的、蜿蜒的河流终于出现在眼前。

    河水在秋日明媚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的金色波光,缓缓流向远方。

    两岸是茂密的已经开始泛黄的芦苇丛,以及枝条低垂、叶片微黄的杨柳树,远处还有几棵叶子红艳的乌桕树点缀其间,景色开阔而宁静,充满了野趣。

    河边已经零星有几个早来的垂钓者,各自占据了有利的位置,支着小马扎,安静地等待着,像一尊尊凝固的雕像,与周围的自然景色融为一体。

    阳光明推着自行车,沿着长满青草和野花的河岸慢慢行走,寻找合适的地点。

    他并不急于立刻坐下下竿,而是提着那个空水桶,装作观察水情、寻找下钩佳地的样子,在岸边缓缓踱步,目光似乎专注地扫视着水面。

    他想要试一试,冰箱空间在这一世获得的新功能——意念收取,在钓鱼这方面能不能派上用场,带来一些额外的“惊喜”。

    这个功能允许他在周身两米范围内,凭空用意念将小件物品收入空间,或者从空间取出。

    此前,他已经做过一些简单的测试,发现这个功能对体积的限制比较大,必须能放进空间里那些固定的“格子”才行,每个格子都有容积上限。

    至于重量,似乎倒没有太大限制,只要体积允许,哪怕是沉重的金属块也能收进去。

    而且,活物也可以收取,这就给了他在钓鱼上“作弊”的极大可能。

    他心念一动,集中精神,开启了那种奇妙的“意念透视”能力。

    顿时,以他为中心,周身两米范围内的一切,包括岸边的泥土、石块、草根,以及近岸的河水、水下的摇曳水草、浑浊的淤泥、甚至偶尔窜过的小虾米,都清晰地、立体地映照在他的脑海中。

    如同亲眼所见,甚至比肉眼看得更加透彻、细致。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在身周两米范围之内,仿佛拥有了上帝视角。

    他慢慢走着,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河岸边的浅水区域,毕竟两米的范围太小,只能观察岸边。

    走了几步,就在一处水草丰茂、根系交错的岸边,“看”到了一条正在悠闲游动、时不时啄食水草嫩叶的小鲫鱼,看样子大约有二两重,不算大,但也不小。

    阳光明心中微动,意念锁定那条浑然不觉危险临近的小鲫鱼,像下达一个无声的命令:“收!”

    瞬间,那条小鲫鱼就从清澈的河水中凭空消失不见,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下一刻,经过冰箱空间中转,它直接出现在了阳光明提着的那个空水桶的底部!

    只听“啪嗒”一声轻响,那条小鲫鱼在干燥的桶底惊慌失措地扭动着身体,尾巴拍打着铁皮,发出啪啪的声响。

    成功了!真的可以!

    阳光明心中一阵暗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这个功能果然能帮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增加“鱼获”!

    虽然效率不算很高,毕竟岸边不可能密密麻麻都是鱼,但作为一种辅助手段,用来丰富一下鱼获的种类和数量,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按捺住心中的兴奋,继续沿着岸边慢慢走,借助空间那神奇的透视能力,仔细地观察着水下情况。

    就像在玩一个现实版的收集游戏。

    遇到合适的鱼虾,只要不是特别小,他就直接用意念锁定,然后收取,通过空间中转一下,再放入水桶。

    这个过程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察觉。偶尔有条稍大的鱼试图挣扎,但在空间的绝对规则下,也毫无反抗之力。

    大约这样边走边“收”了十几分钟,他的水桶里已经多了小半桶活蹦乱跳的收获,主要是些不到巴掌大的小鲫鱼、细长的白条鱼。

    看着水桶里这些扑腾跳跃、银光闪闪的小生命,阳光明满意地笑了笑,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些收获,虽然不算大鱼,但数量可观,再加上空间里那三条积攒的每条都有一斤半左右的肥美草鱼,足够给家人带来巨大的惊喜,也能让晚饭的餐桌变得格外丰盛。

    他觉得收获差不多了,便收起了意念透视的能力。

    接下来,不再依靠空间,找了一处看起来比较平缓、水深也合适的岸边。

    放下小马扎,摆好水桶,拿出钓竿,熟练地挂上香喷喷的香油面团鱼饵,正式开始享受纯粹垂钓的乐趣。

    他将鱼钩轻轻抛入水中,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铅坠带着鱼钩沉入水底,浮漂在水面上轻轻晃动了几下,最终稳定地立在那里。

    阳光明坐在小马扎上,目光落在那一动不动的红色浮漂上,心境也随之变得宁静。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芦苇丛发出的沙沙声,像大自然的低语;偶尔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还有身边河水缓缓流淌的哗啦啦的细微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里慢了下来,停滞了。

    他并不在意是否能钓到鱼,或者能钓到多大的鱼,更享受的是这份难得的独处、这份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放松和宁静。

    大脑可以暂时放空,不去想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和研究课题,不去考虑人际关系和勾心斗角,只是单纯地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微风的轻抚、河水的气息,以及等待未知收获的那份微小期待。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珍贵的精神疗愈。

    偶尔有附近的垂钓者走过来,见到他水桶里已经有不少扑腾的小鱼,还会投来惊讶和羡慕的目光,甚至有人忍不住搭讪,好奇地问他用的什么特殊饵料。

    阳光明都笑着含糊地应对过去,只说是运气好,刚来没多久,就在岸边浅水处瞎蒙了几条,用的也就是普通的面饵。

    专注钓鱼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阳光明的钓鱼技术确实很一般,或者说,今天的鱼口并不算很活跃。

    从上午到接近中午时分,浮漂虽然也有过几次轻微的抖动和下沉,但他提竿的时机总把握得不是很好,只凭借自己的本事,实实在在地钓上来两条不大的鲫鱼,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三两重,算是聊胜于无。

    他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

    坐了一上午,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有些饿了。

    他便不打算再继续耗下去,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他把钓竿从水里提起来,捆扎好,把小马扎也折迭起来。

    然后,他提起那个装着少量小鱼的水桶,走到自行车旁。

    趁着左右无人注意,意念连接冰箱空间,将空间里那三条保存得非常新鲜、每条大约一斤半重的草鱼,同时转移到了水桶里。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三条从空间取出的草鱼,并非活鱼。

    看着水桶里那三条银光闪闪的草鱼,以及那些作为“陪衬”的小杂鱼,阳光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次钓鱼之旅,可谓是“收获颇丰”,圆满达成了预定目标。

    他把所有东西都在自行车上绑好,确定牢固后,便骑上自行车,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和轻松愉快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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