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我找你好久了，刚才听说你过来科室了我回来了一趟，结果回来后你人又走了。”
“找我？”
“对，这里有份文件得要你签字，过来签。”户村医生招了招手。
下午，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了。
林泽和宫城铃绪以及千鹤同学一起到了消化科科室里。
原本大家正在聊天，结果户村医生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进门就说找林泽已经好久了。
宫城铃绪跟佐野千鹤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这是意欲何为。
林泽走过去之后，拿过文件看了下，映入眼帘的名字一下子就让他明白了这份文件的作用，原来是医院里申请对大浦悠的补助。
饶是林泽，也不免有些诧异。
话说东大附属病院申请补助的效率这么高吗？上午才诊断的病人，下午已经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不是都说光流程都要走半个月那么久？
“补助这么快？”他翻着文件疑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估计是特事特办了，在你诊断完那个病人后我就把病历单发给新岛主任了，他挺重视，开完会就给我打了电话。”
“可是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是并发癌，胃镜都没做。”林泽皱了下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事，在病人没签字，院方没盖章之前这个也是废的，等明天我们看结果。”
“在这里签字吗？”林泽指着主治医生的那一栏，目光更诧异了。
因为除了院方的盖章签名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已经签完了，新岛主任的名字落在了负责人那一栏，而户村增参的名字也在负责人那里。
他一个实习医生当主治？
传出去怎么都有点骇人听闻了。
即使是他发现的病人并做出的诊断，可这是科室内部的事情，调换主治医生完全可以搞个小操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事情在医院里再正常不过了。
“这个主治医生还真得是你来签，”户村医生拍了拍林泽的肩膀，解释道：“这是新岛主任的安排，我猜测跟重视这个病人申请补助是相关联的，到时候我和新岛主任都会帮助你负责这个病人。”
说着，他习惯性的压低了声音：“不用担心其他的，这对你的履历会是莫大的帮助，对我们科室也有好处。”
闻言。
林泽也不再去想其中关节了。
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怎么说新岛主任也不会害他。
总体上，从进入科室以来不管是户村医生还是新岛主任，人都挺不错的，而且签下这个名字，未来不论如何对病人大浦悠的治疗计划都不会将他排除在外。
林泽想到另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那就是作为内科主治，哪天如果需要动手术的时候，他是可以申请旁观的。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从中午就心情不好的林泽终于雀跃了些。
而这件事情有意思的点就在于，他作为内科医生，诊断出了具体的病症，依靠自己脑内的揣测和模拟来判断肿瘤生长在人体的位置，而手术台上，剖开人体之后，他又能看到实际的肿瘤位置。
颇有一种揭开了神秘面纱的感觉。
只不过面纱背后不是什么倾城的昭和美人，而是病瘤本体。
这么想确实有些变态了，林泽迅速收敛住了心神，执笔干净利落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总共一式三份。
他签了一共九个自己的名字。
将笔尖扣回了帽中。
“好，还有个事，你找时间跟病人打个电话，告知他补助的事情，一般都得是主治医生来通知，我就不逾矩了，病人往往对主治医生比较有信任感。”户村医生嘱咐道。
“嗯，我马上就打。”林泽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京都府医院太过红火的缘故，一向是东京医院中最高的那颗明珠的东大附属病院。
今天居然没有特别多的病人。
从上午到现在，消化科室里也就接了三十几位。
堀川医生下午有事请了假，因此科室里只有林泽和户村医生他们四个人。
等到下午稍清闲的时间。
户村医生决定让佐野千鹤留守问诊室，带着宫城铃绪和林泽两人去特察病房去复诊之前住院的病人了，看看有多少人到了符合手术的标准。
佐野千鹤一个人也无聊，在科室里偶尔发会呆，然后整理下病历，实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她索性打扫了下卫生，偶尔走出科室到别的科室去逛一下。
待她回到科室，才坐下来没几分钟的时间。
走廊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推开门之后，后藤同学探头进来，他脸颊上是满脸焦急的神色，在问诊室里扫视了一圈儿后目光落到了佐野千鹤的身上。
“怎么就你一个人？”
“后藤同学？你怎么过来了，林泽他们去跟着病房巡诊去了，只有我留在这里。”佐野千鹤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印象中后藤同学是被分配到急诊病室了，离这里远得很，结果他居然一路匆匆跑到了这里来。
佐野千鹤的目光落到了他的戴着的无菌手套上，这才发现后藤同学抖落着手，上面影影绰绰看得见些许血迹。
她瞬间皱了皱眉。
“等林泽回来，你让他去趟急诊科啊！那边缺人，根本忙不过来了，副院长和很多主任都去外地开会了，现在只有南野科长和急诊科主任在那里指挥！他们让我来内科喊人去帮忙，外科的实习生同学们已经全部过去了。”
“啊？出什么事了？我跟着去——唉，算了，我还得看着科室。”
“你不用来，也帮不上什么忙，那边都是体力活，”后藤惊出了一头的冷汗，气喘吁吁道：“是神田锦町去往将门冢的公交车出事了，连环车祸，一下子有二十几个受伤的病人。”
“这么多！？”佐野千鹤也吓了一跳。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
楼梯处的脚步声也传来了，从另一个大楼处通中央门诊楼的接口，户村医生他们匆匆赶了过来，显然也是接到了南野科长的通知。
他们走上前来。
就连宫城铃绪也是一路小跑。
“急诊科来的？”户村医生只看了一眼后藤就问道。
“对，前辈。”后藤同学慌忙鞠躬。
“你带林泽过去，我再帮你通知其他科室。”
由于内科必须也得有人坐镇，户村医生不能轻易擅离职守，只能叮嘱林泽过去小心一些，听领导怎样安排就怎样做。
可他话音刚落下。
宫城铃绪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我也要去。”
“你去？事故现场还有病人，可能要过去抬担架，你一个女生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跑跑腿清理清理伤——”
“我们小组是一个共同体，林泽在哪儿，我就在哪。”宫城铃绪却是有些倔强的讲道。
“那我……我也去，我力气大，能抬担架。”佐野千鹤从科室门口探出头来，着急道。
“你们……”户村医生无奈的看了几人一眼，“行吧，都去急诊那边吧，我自己在科室也够了。”
而就在几人交谈的同时。
一辆辆救护车已经从东京大学附属病院的停车场里出发，拉响了救援的笛声，陆陆续续的前往事故现场。
……
在后藤的带领下，一行人快步跑着赶往急诊科室，在途中林泽他们才听说了事情的具体原因。
原来是因为在大桥上突发事故，公交车的司机被前车落下过来的货物砸穿了玻璃导致迎面受创，当场就昏迷了。
然后公交车就不受控制的撞向了前车，后面的很多车来不及急刹，追尾了公交车。
之后公交车发生了侧翻，将很多乘客都压在了里面。
现在已经整个大桥已经被封锁了起来，在场有很多警察和消防员，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救援工作。
因为车祸过于复杂的原因，很多受伤的人员甚至不能挪动，需要专业的医生在场进行切割和救助。
近乎半个医院的护士都已经被抽调过去了，但这显然还不够。
前面也说过了，相当一部分科室的主任包括副院长出了公差，白石院长更是平日里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偏偏在这个关口，出现了这样的大事故。
急诊科的科长充当了紧急总指挥，让实习生后藤同学去动员医院里其他的医生，随车一起赶往现场。
因为再怎么说，实习生虽然比不上专业医生，但入学的时候就学习了相当一部分急救知识，肯定是比在场的消防员之类要专业太多。
所以，林泽他们收到的消息其实是滞后的。
不然也不会跟随户村医生一起去巡诊了。
在他们快步前往急诊科的路上，碰巧在一栋楼的拐角处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山崎悠几人，大友翔志和平御小野子也赫然在此列，大家都是一脸的慌张。
众人随即汇合。
一股儿往急诊科赶去了。
等到了急诊科，这些实习生们方才明白情况有多么的严重，只听描述是没有实感的。
在惨白的灯光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不知道是谁弄撒了碘酒，跟满是血液的止血纱布混合在一起。
在众人进入走廊后，门一刻也不停的被撞开，然后担架轮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哀嚎着的病人被运了进来。
就从林泽他们的眼前走过，一个胸部几乎被穿透的病人被医生们推着，半张担架已经被染红了，另外医生的手在他的胸部死死的摁着进行简易的止血措施。
“让开！让开！重伤员——”
“抢救室一号的病人出来了没？马上准备开胸进行胸腔闭式引流，肺部已经被血沫灌满了！”
有护士抬起头，才刚大汗淋漓的忙完手下的病人，赶忙推开门把血胸的病人推进抢救室。
“还没出来，设备我已经拿过来了，先做简易处理！我去叫胸外科的长谷医生。”
然而手术室即使不紧张，医生资源也紧张，有些尚且能坚持一会儿的病人在进行术前准备，有人帮忙联系家人通知来进行手术签字。
护士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血压四十，心率掉了！”
“加快输液，备肾上腺素，跑步前进！快快快！”
急诊科的科长，站在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前面，一边忙着做心脏复苏一边急声喊着，他的白大褂早已被弄脏，甚至胸前代表级别和名称的徽章都染红了。
“立即找内出血的地方，三号床气道准备插管，都别慌，听我指挥，我喊插你们就把病人侧过去，成功后马上接心电监护仪。”
气氛无比的焦灼。
众人看着忙碌的场景，不仅有些茫然。
然而，从旁边快跑过来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护士，她看见愣着的几人，然后停住步伐，一扫实习生们胸前的徽章。
“你们几个女生，对对，现在跟我进抢救室，心肺复苏会不会做？”
“会一些……”
“那就赶快，快别愣着了。”这护士几乎是用薅人的方式拽过了宫城铃绪。
在离开的时候，宫城铃绪没忘了回头看一眼。
“那我去抢救室了！”她急切冲着林泽摆了摆手，人还在被拽着走。
“去吧。”于是林泽目送着她离开。
这边，实习生后藤同学也走到了急诊科科长那里，看科长着急忙慌的给病人做完插管，然后凑上前赶紧说道：
“科长，我把同学们都带来了！”
“在哪？”魁梧的吉野科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视线落到了林泽他们身上。
紧接着。
他拽下了满是脏污的手套，扔到一旁几乎快堆满的垃圾痛里。
此时此刻，看着冲过来的科长，众人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只见吉野科长迅速的往后招了招手，把几个急诊科的护士叫了过来，然后走到林泽他们面前沉声说道：
“两件事！”
“第一件，在车祸现场有几名情况特别糟糕的病人，伤者被车辆的金属构件穿透，造成了车祸夹嵌伤，人卡死在了里面。消防员正在对车辆做物理切割，不然没办法把病人挪离出来，我临时抽调你们几个实习生，已经知会你们的科室，现在跟我上救护车赶往现场！进行急救。”
病院里能用上的医生，已经都赶往了现场，跟随着救护车一趟一趟的往回拉，所以人手特别紧张。
而最棘手的，无疑是那几个做挪动都困难的病人。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心惊。
他们跟着一起赶往事故现场吗？
顿时，心脏已经砰砰的跳了起来，身体里血液的流速也加快了。
平日里医院的领导们总拿上战场来比喻，说手术室就是战场，需要争分夺秒，抢救就是战场等等。
但这次，他们是真的要上战场了。
“第二件事，”南野科长飞速清点着该带去的特殊救护装备，包括血氧仪、去甲肾上腺素、止痛药和医用压板，他严肃道：“到了现场，所有人听我指挥，做好协同，你们现在就是急诊科的中坚力量！都给我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
这一番话，顿时说的几位实习生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大家会感觉到喉咙发干。
尤其是那种艰巨的任务压在了肩头上的感觉。
“每人都背上特殊救护医疗包，现在急救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抓紧时间。”一旁的护士急切道。
“明白！”
众人哪还敢愣着，纷纷上前。
林泽也迅速动作了起来。
可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感觉到的情绪是兴奋，而不是恐惧。
急诊科里这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血液味，对他而言，竟如同唤醒了内心特殊的基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