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定远侯府的花厅里热气腾腾。
一口大铜锅摆在桌子中央,红汤翻滚,辣椒和花椒的香气混着牛油的味道扑鼻而来。
妙妙坐在特制的高凳子上,两只小手扒着桌沿,眼巴巴盯着锅里的食物。小鼻子使劲嗅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好香呀~~~”
她咽了咽口水,小短腿在凳子下面晃来晃去,急得不行。
萧若凝笑着夹起一片羊肉放进锅里:“妙妙别急,马上就能吃了。”
“娘亲,妙妙等不及啦。”
妙妙撅着小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的羊肉,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沈临渊坐在旁边,伸手就要去捞锅里的肉:“我也饿了,先吃为敬......”
啪——
萧若凝的筷子敲在他手背上。
“先给你大哥夹。”
沈临渊捂着手背,一脸委屈:“娘,我也是您儿子啊。”
“知道。”萧若凝瞥他一眼,“所以只是敲你一下,没把你筷子打断,你大哥最近多累?先让大哥夹。”
沈临渊:“......”
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沈临渊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沈煜尘坐在主位旁边,看着这一幕失笑:“母亲,二弟也饿了,大家一起吃吧。”
“还是大哥好。”沈临渊立刻嬉皮笑脸起来,“不像娘,就知道偏心。”
萧若凝懒得理他,给沈煜尘碗里夹了不少肉:“煜尘,多吃点,这些天瘦了。”
“谢谢母亲。”
沈安砚坐在沈煜尘另一边,小手握着筷子,认真地往锅里放青菜。他动作很慢,一片一片仔细摆放,生怕放得不整齐。
“大哥,你也要吃青菜。”
他奶声奶气地说着,小脸上满是认真。
沈煜尘揉了揉小弟的头:“好,一会儿大哥多吃点青菜。”
妙妙终于等到羊肉熟了,小手拿着筷子就要去夹。
可筷子太长,她个子又小,够不着锅中间。桌子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小胳膊伸到极限也只能碰到锅边。
“唔......”
她努力伸着小胳膊,小脸都憋红了,还是够不到。
沈逸南看不下去了,伸手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这儿,爹给你夹。”
“谢谢爹爹~”
妙妙立刻笑眯眯的,小嘴张得大大的,等着爹爹喂。
沈逸南夹起一片肉,吹了吹,送到女儿嘴边。
妙妙一口咬住,小脸上满是幸福:“好吃好吃,爹爹再给妙妙夹一片~”
“行。”
沈逸南又给她夹了一片。
沈临渊在旁边酸溜溜地说:“爹,您以前可从来没这么伺候过我。”
“你小时候我也伺候过。”沈逸南头也不抬。
“那是我三岁之前的事了吧?”
“嗯。”
沈临渊:“......”
所以三岁之后就不管了是吧?
妙妙吃得满嘴是油,小手抓着沈逸南的衣襟,歪着头:“爹爹,妙妙想给大哥哥夹菜。”
“行,爹帮你。”
沈逸南抱着她,让她够得到锅。
妙妙小手握着筷子,认真地在锅里挑来挑去,最后夹起一片看起来最大的肉,小心翼翼地放进沈煜尘碗里。可能是太紧张了,肉片在半空中晃了几下,差点掉回锅里。
“大哥哥,这个给你~”
她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上满是骄傲。
沈煜尘接过:“谢谢妙妙。”
“嘻嘻,不客气~”
妙妙笑得眼睛弯弯的,又转头看向沈安砚:“小哥哥,妙妙也给你夹。”
她又挑了一片肉,这次动作熟练多了,稳稳当当放进沈安砚碗里。
沈安砚露出个笑:“谢谢妹妹。”
“不用谢呀,我们是一家人嘛~”
妙妙说完又看向沈临渊,犹豫了一下。
沈临渊眼巴巴地看过来:“小妙妙,二哥呢?二哥也要。”
妙妙撅着嘴,小声嘀咕:“二哥老是欺负妙妙......”
“我哪有?”沈临渊立刻喊冤,“二哥那是跟你闹着玩呢!”
妙妙又笑开:“嘻嘻,妙妙也跟二哥闹着玩呢。”
她夹了一块肉放过去,一点儿也不厚此薄彼。
沈临渊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妹妹疼我。”
“二哥,你以后要对妙妙好一点哦。”妙妙奶声奶气地叮嘱,“不许欺负妙妙。”
“放心放心,二哥最疼你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温馨得很。
妙妙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靠在沈逸南怀里打了个小饱嗝:“爹爹,妙妙吃饱啦~”
“吃饱了就好。”沈逸南摸摸她的小脑袋,“一会儿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好哦~”
......
人的境遇并不相通。
有人在吃火锅,还有人在彻夜批改试卷。
皇宫深处,尚书房内灯火通明。
几位重臣围坐在长案前,面前堆着厚厚一摞试卷。烛火跳跃,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来晃去。
礼部尚书王大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早就凉透了。
“这都批到第几份了?”
户部尚书李大人翻了翻手边的卷子:“第三十二份,还有六十多份呢。”
“啧,今年考生的水平参差不齐啊。”吏部尚书张大人摇头,“有些文章简直不堪入目,也不知道怎么过的会试。”
“会试和殿试考的不一样。”王大人放下茶盏,“会试考的是学问,殿试考的是见识和对朝政的理解,自然有人会试能过,殿试就不行了。”
“这倒也是。”
几人继续埋头批阅。
殿试的卷子都是糊名誊录的,考生的名字被遮住,字迹也由专人誊抄,就是为了避免徇私舞弊。所以现在这些重臣只能凭文章内容来判断。
“咦?”
兵部尚书赵大人突然出声。
其他几人抬头看过来。
“怎么了?”
赵大人举起手里的卷子:“这篇文章写得不错,你们看看。”
他将卷子递给旁边的王大人。
王大人接过,细细看了一遍,眼睛越来越亮。
“好文章!”他拍了拍桌子,“这开篇第一句就不俗——为君者,善用其众,不须为圣人。”
“往下看,更精彩。”赵大人笑着。
王大人继续往下看,越看越满意。
“这位考生见识不凡啊,既点出了明君之道,又没有空泛说教。”
“而且分寸拿捏得极好。”张大人也凑过来看,“你们看这一段——明君当察民疾苦,纳谏如流,赏罚分明。既存容人之量,也具断事之决。”
“这是在暗示陛下要重视民生啊。”李大人接话,“而且说得很巧妙,没有直接批评,却让人深思。”
“最妙的是这一句。”王大人指着卷子上的一行字,“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君王高坐庙堂,更要知民间疾苦。不闻民声,则如聋;不察民情,则如瞎。聋瞎之君,何谈明?”
几位大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赏。
“这话说得够直白,也够大胆。”赵大人捋着胡子,“能在殿试上写出这样的文章,不是蠢就是真有本事。”
“我看是后者。”王大人将卷子放下,“这位考生文笔老练,思路清晰,绝非莽撞之辈。”
“那你们猜猜,这是谁写的?”张大人笑着问。
几人沉思片刻。
“会不会是薛家大公子?”李大人试探着开口,“薛弘扬在京城的名声不小,文采也确实不错。”
“有可能。”王大人点头,“薛家这些年一直在给他造势,说不定真是他。”
“我倒觉得不像。”赵大人摇头,“薛弘扬的文章我看过几篇,虽然不错,但总觉得少了点灵气,太过中规中矩。这篇文章不一样,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灵动,而且敢说真话。”
“那你觉得是谁?”
赵大人想了想:“我猜是定远侯府的世子。”
此话一出,几人都愣住了。
“沈煜尘?”王大人皱眉,“他不是病了好几年吗?”
“病是病了,但人家中了会元啊。”赵大人提醒,“而且你们想想,会元榜首,这份量可不轻。”
“这倒也是。”张大人若有所思,“沈世子从小就是神童,虽然病了几年,但底子还在。”
“而且这篇文章里提到了民生疾苦。”赵大人继续分析,“沈世子前段时间不是跟着福瑞郡主去了南方吗?亲眼见过水患瘟疫,写出这样的文章也不奇怪。”
几人细细一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如果真是沈世子,那这次状元怕是非他莫属了。”王大人感叹。
“先别急着下定论。”李大人开口,“后面还有几十份卷子呢,说不定还有更好的。”
“也对,继续看吧。”
几人又埋头批阅起来。
可接下来的几十份卷子,都没有刚才那篇出彩。有的写得太虚,空泛无物。有的写得太实,反而显得格局小。还有的干脆就是胡说八道,看得几位大人直皱眉。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张大人扔下一份卷子,“这位考生怕是连题目都没看懂。”
“别说了,继续批。”
又过了一个时辰,几人终于批完了所有卷子。
王大人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
“总算批完了,累死老夫了。”
“你们说,这次状元会是谁?”李大人问。
“我还是觉得是那篇文章的考生。”赵大人笃定地开口,“其他卷子都比不上。”
“我也这么觉得。”王大人点头,“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薛弘扬还是沈煜尘。”
“明天陛下会亲自过目,到时候就知道了。”张大人站起身,“走吧,回去休息,明天还得早朝呢。”
几人收拾好卷子,吩咐太监送到御书房,这才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