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散发出腥甜气息,暗红的鹿血灌满了两个水囊。
张二河扎紧囊口,眼中一片炽热。
做梦他也想不到,这种珍贵之物居然能有两个水囊之多。
沈砚环视四周,“血腥味已经散出去了,此地不宜久留,先把整只鹿抬回村里再仔细分割。”
张二河应了一声,当即动手,用随身携带的麻绳捆住鹿腿。
李朔则是提着柴刀,砍来两根粗壮的树干做担架。
三百多斤的雄鹿着实不轻,三人一路轮流换肩,往山下走去。
等回到村里,日头已经过了正午。
平日里聚在村头巷尾的村民们大多已经散去,只剩几个闲来无事的懒汉聚在墙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侃着闲天。
翻来覆去的谈资也不过是刘狗剩和周游子猎鹿不成,反被重伤的事。
“唉,刘狗剩和周游子这下算是栽了。”
“刘狗剩还好,没伤多重,那周游子昨个回来时候满身的血......”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那深山是能随便进去的吗?”
“得亏遇上了张猎户,没死都算是他们命大。”
“要我说啊,沈家那后生也不远了,你们发现没,今天又往山里去了。”
“可不嘛,李家那后生也跟着去了,背着弓箭别着猎刀,那架势,啧啧......”
一个麻脸闲汉往地上啐了一口,“我看啊,他俩早晚也得栽在山里,到时候比刘狗剩还惨。”
“就是就是......”
另外几人越说越起劲,一副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
几人正说到兴头上,村尾的黄泥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坐在树下的一个闲汉最先眯眼看去,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只见沈砚、李朔和张二河三人,正扛着一头体型巨大的雄鹿走进村子。
沉重的鹿尸将碗口粗的树干压弯,巨大的鹿角如古树虬枝轻轻晃动。
先前还大放厥词的麻脸汉子顿时愣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余几个闲汉见状,连忙转身看去,纷纷露出一脸惊叹。
“我的天,哪儿来的这么大的鹿?”
“看那鹿角,跟树杈子似的,这得长了多少年?”
“沈家后生和张猎户,他俩该不会是把鹿王给猎回来了吧?”
刚才还在编排沈砚的几人不禁缩了缩脑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沈砚和李朔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了,张二河就更不用说。
三人在一道道目光与议论声中,将雄鹿抬入了李朔家的院子。
吱呀一声,门扇关合,将众人目光隔绝在外。
屋内,李三江听到外面的动静,起身走入院子。
当看到沈砚三人抬着一头雄鹿进门时,顿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连忙上前几步,俯身摸了摸那对如树杈般巨大的鹿角,又看了看鹿蹄,连连赞叹。
“好家伙,这鹿怕是都快成精了!阿砚,你这是猎了一头鹿王啊!”
沈砚上前拱了拱手,笑道:“三江叔,这次运气好,我们猎到一头头鹿,朔弟也出了不少力。”
李朔一脸尴尬,连连摆手,“砚哥儿,别说了......”
张二河与李三江也是老相识了,互相客套了几句,随后几人合力将鹿尸抬上了院子中间的桌案。
沈砚开口道:“三江叔,这大家伙只有你来下刀我才安心。”
李三江听得一阵动容,连忙挽起袖口,“行,交给我便是,这头鹿皮肉厚实,最好是顺着肌理下刀......”
嘴上念叨着,李三江已经将刀具拿了出来。
锋利的刀刃在鹿皮上游走,细微的撕裂声中,淡黄色的脂肪沿着刀口向两边翻出。
“看看这肥膘,好家伙,还真是为过冬做足了准备啊!”
李三江手指翻开皮下脂肪,李朔和张二河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不多时,李三江就将整张鹿皮剥了下来,顺手递给李朔。
“先晾在柴屋,晚些时候我再鞣制。”
接下来,刀刃探入鹿腹,避开了重要的脏器仔细分割。
不多时,一副完整的鹿鞭和两条粗壮的鹿筋便被取了下来。
一旁的张二河见此,忍不住惊叹道:“老天!光是这副鹿鞭恐怕就能值大价钱了!”
李朔也是满脸惊喜,小心地接过,然后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油布上。
“砚哥儿,这鹿鞭粗壮饱满,品相极佳,还有这两条鹿筋,都是难得的佳品。”
“确实是上等货色。”沈砚点头说道:“在县城的山货铺子,这样一副完整的鹿鞭至少能卖二十两银子。”
“再加上鹿血,鹿筋,鹿胆等部位,估计能卖到一百两左右。”
张二河听到这里,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之中充满着难以置信的光彩。
沈砚看了他一眼,适时说道:“二河叔放心,等这套鹿货卖出去了,按先前说好的分你两成。”
张二河顿时喜出望外,连连拱手。
按照沈砚刚才的估价,两成,差不多就是二十两。
一念及此,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他张二河在这大兴山里扒拉了大半辈子,一年到头刨去吃喝嚼用,能攒下几两碎银已是谢天谢地。
哪儿敢只是跟着沈砚进了一趟山,就能分得二十两!
二十两是什么概念?
若是拿去买粮食,足足能买四千斤稻米,够一个人吃七八年!
若是拿去买田,按眼下这年景,足足能买十亩中等水田!
张二河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
只是跟着沈砚进了一趟山,他居然就彻底翻身了!
这要是让其它村民知道,不知道得嫉妒成什么样子!
桌案边上,李三江心无旁骛。
手法娴熟地下刀。
鹿心、鹿胆、鹿尾......
待所有珍贵部位一一取出,分门别类地放在油布上。
连那对狰狞的鹿角也被小心翼翼地锯下,完好无损。
待到所有条条块块分割完成,李三江脸上这才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沈砚顺手递上一碗热茶,“三江叔辛苦了,等明日我去找吴掌柜问问行情,您和朔子的那一份也不会少。”
李三江直起腰擦了把汗,“我那份就不必了,到时候留点鹿血酒让我尝尝咸淡就成。”
沈砚拿起一旁装满鹿血的水囊,“早给您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