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心中冷笑,知道今日无法直接拿下秦纲老命,但能再刮他一层油水,也是不错。他拱手,淡然道:“父皇金口已开,儿臣自当遵从。”
“好!”胤帝一挥手,“内侍,立下赌约!”
当崭新的赌约再次被呈上,萧景与秦纲各自签字画押时,整个金銮殿的气氛已经凝重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萧景身上。
现在,压力给到了萧景这边。他必须解释,他那“不用铜钱”的狂言,究竟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妙策!
赌约既成,墨迹未干。
整个金銮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景身上,等待着他那“不用铜钱”的荒唐言论,如何能自圆其说。
如何能价值百万两白银,乃至……一条人命。
萧景负手而立,神情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与人赌命百万的不是他。
他环视一周,将众人脸上的怀疑、嘲讽、担忧尽收眼底,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
“秦相与诸位同僚,想必都以为本驸马疯了,竟说出‘不用铜钱’这等痴语。”
他嘴角微扬,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嘲弄,“然,诸位可曾想过,铜钱本身是何物?它不过是一块金属,其真正价值,并非在于铜料本身,而在于其上承载的——朝廷信誉!”
他顿了顿,让这个观念稍微沉淀,然后继续道:
“百姓认可朝廷,故而认可朝廷所铸之钱,愿意以此进行交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一定要被‘铜’这区区死物所束缚?只要朝廷信誉不倒,那么,承载这份信誉的,可以是铜钱,为何就不能是……其他东西?”
萧景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陷入到深思中,被萧景的话给深深震撼到了。
古时是没有钱的,那个时候用的就是贝,宝贝这个词可就是这样来的。萧景这话等于是说出了钱的本质。
所有人看向萧景的目光都不由得变了,能够说出这样的言论,可见萧景的才学有多厉害。
只怕,顾恒和洛宁之流,可能都想不到这层。
只是,秦纲震惊过后,却是不想让萧景出风头,他冷哼一声,打断道:
“荒谬绝伦!除了铜钱,还能用什么?难不成用你的空口白话?还是用那些轻飘飘、一撕就碎的废纸?!”他的话再次引来一阵低低的附和窃笑。
萧景却不看他,而是面向胤帝,拱手道:“父皇,秦相问得好!能用什么?儿臣的答案正是——纸!”
“纸?!”
这一次,连胤帝都忍不住发出了惊疑之声。用纸当钱?
这简直闻所未闻,滑天下之大稽!
“正是!”萧景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朝廷可设立‘票据司’,专司发行【官票】!此官票,以特制纸张、特殊工艺印制,加盖朝廷玺印,难以仿造。其上明确标注面额,例如‘壹文’、‘拾文’、‘百文’‘壹银’、‘拾银’、‘百银’!”
秦纲闻言,眼露鄙夷,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嗤笑道:“一张废纸,写上数字,盖个印,就想当钱使?萧景,你当天下百姓都是傻子吗?谁会认你这纸片!”
一些钱庄也不是没有发过银票,萧景这说法,跟银票其实也差不多。
但银票限制极大,兑换也十分严格。还只能在发行的钱庄兑换。民间根本不可能通用银票。
甚至银票在许多小县城,乃至一些大县城,都不一定好使。萧景这说法,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他也是想到这点,才敢嘲讽。
“百姓自然不会立刻认,”萧景转向秦纲,目光锐利如刀,“但,若朝廷规定,此官票,可直接用以缴纳所有赋税,秦相觉得,商人、百姓,会不会认?”
“这……”秦纲猛地一噎。
赋税是百姓和商人必须面对的头等大事,若这纸票能抵税,那就等于拥有了最根本的价值保障!
萧景不给众人喘息之机,继续抛出更具体的操作:
“此为其一。其二,朝廷可推行‘盐引’、‘茶引’旧制之精髓,并将其扩展!
例如,商人欲从江南运粮至北疆,无需再雇佣镖局运送沉重且危险的铜钱。
他只需将铜钱存入江南‘票据司’,换取相应额度的轻便官票,携票至北疆,即可于当地‘票据司’兑出铜钱,或直接以此官票向北疆官府采购货物、支付运费。”
他目光扫过那些开始陷入沉思的官员,声音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
“诸位可曾想过,此策之妙,在于‘一纸两用,钱行无影’!
江南的铜钱存于官库,并未移动,可充作地方财政或调剂他用;
而北疆这边,商人凭票取钱或购货,又激活了北疆的市场。
一张薄纸,便让原本沉淀的铜钱,在两地同时起到了流通的作用!这相当于,未铸新钱,却让流通的钱币数量倍增!”
“其三,”萧景趁热打铁,“待官票流通日久,信用建立,民间交易自然会开始部分接受官票直接结算,因其轻便、安全!
久而久之,即便铜钱不足,大宗交易亦可通过官票完成,铜钱之荒,在于小额琐碎,而大额流通之困,自解!
朝廷更可通过发行官票,灵活调节市面银根,其利无穷!”
秦纲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他强自争辩道:“狡辩!全是狡辩!若官府滥发此票,乃至超出库中铜钱储备,届时无法兑付,岂不是天下大乱,信誉崩塌?!此乃饮鸩止渴!”
萧景闻言,反而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怜悯:
“秦相总算问到了一个关键。所以,发行官票,必须如同铸钱一般谨慎,甚至更为谨慎!
需有严格的准备金制度,发行多少官票,库中至少需有相应比例的铜钱或等价物资作为担保,绝不可滥发!
此非儿戏,乃国之重器!掌控得当,则利国利民;掌控失当,自然祸国殃民。这考验的,不正是我大胤朝廷的治理能力与诚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