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防伪重典,以儆效尤。”萧景声音转冷。
“官票之患,首在伪造。故,印制需用特制纸张,加入皇家独有的暗记、水印,采用多色套印复杂图案,并由皇家匠人秘密掌控核心工艺。
同时,颁布严刑峻法:伪造官票者,视同谋逆,株连九族!唯有雷霆手段,方能杜绝宵小之徒铤而走险。”
谋逆!株连九族!这几个字带着血腥气,让殿中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所有人都明白,对于动摇国本金融秩序的行为,再严厉的惩罚也不为过。
“其五,利国利民,长远之策。”萧景最后伸出第五根手指,语气变得激昂,“此策若成,其利有三!”
“一利朝廷:发行官票之‘火耗’、‘汇水’等微末手续费,积少成多,可为国库开辟稳定新源;更可通过官票灵活调控市场,丰年收储,灾年放赈,平抑物价,此乃无形之权柄!”
“二利商贾:千里行商,无须再携重金冒险,一纸在手,畅通天下,省却运费、护卫之资,大大降低行商风险与成本,必将极大促进商贸繁荣!”
“三利百姓:市面流通货币(包括官票)倍增,交易活跃,百业兴旺,民间借贷利息自然下降,百姓生计或多一条活路!长远看,朝廷财政宽裕,或可逐步降低赋税,亦是百姓之福!”
他再次面向胤帝,深深一揖:“父皇,此‘纸币五策’,环环相扣,从信用建立、风险管控、流通路径、法律保障到长远利益,已是一套完整方略。核心便是‘以国家信誉为舟,载万民财富通衢’。
不夺民一钱,而能活天下财货,解钱荒,富国库,强皇权!请陛下圣裁!”
萧景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金銮殿中久久回荡。
这一次,再无人嘲笑,再无人质疑。
百官们沉浸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努力消化着这前所未有的金融概念。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条隐藏在铜钱背后的、更加波澜壮阔的经济河流,而萧景,正是那个指出了河道并准备好疏浚工具的人!
秦纲面如死灰,身体微微颤抖。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萧景不仅提出了构想,更是拿出了一套近乎完美的、可执行的细则方案,将他所有的退路和质疑都堵死了。
那一百万两……他眼前阵阵发黑。
萧景之才,已经不是状元之才,状元只怕都不及。
胤帝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死死盯着殿下的萧景,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艳,有忌惮,有狂喜,更有一种深深的戒备。
此子之才,经天纬地!
若用得好,可保大胤数十年财政无忧,国力蒸蒸日上!
但……此子之心,深沉如海,其志……恐怕不小!
良久,胤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宣布,但这声音深处,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萧景所奏……‘纸币五策’……思虑周详,颇具远见。着户部、工部、刑部三部合议,十日内呈递详细条陈!!”
随着胤帝话音刚落,钱荒之策带来的震撼还在殿中回荡,内侍总管已依着既定的流程,上前一步,展开了第三道卷轴。
“第三题:各地奏表、公文,因行文习惯不同,句读难分,常致语义晦涩,歧义频生。或误解上意,或贻误军机,为政令通达之大碍。若遣人逐一核对,耗时费力。问:可有良策,能令文书之意清晰明了,杜绝歧义,以利政务?”
此题一出,不少官员都感同身受地微微点头。
这确实是日常处理政务时最头疼的问题之一,一句多解、因断句不同而意思相反的案例屡见不鲜。
短暂的思索后,永宁公主洛清柠再次率先出列。
她似乎已从萧景带来的震撼中平复,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平静:
“父皇,儿臣以为,可在中枢设立‘文书清正司’,遴选文笔精炼、熟知典故之翰林入院,专职负责审核、校订各地重要奏章与下发政令。
遇有疑义之处,以朱笔于字句旁标注小字注解,或重新誊抄修订版,附于原文之后,以供参考。如此,或可减少谬误。”
她的方法,核心在于“增加审核与注解环节”,属于体制内的改良,确实中规中矩,能解决部分问题,但依旧依赖人力,且效率有限。
胤帝未置可否,目光转向宁王洛宁。
洛宁显然早有准备,他挺起胸膛,朗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永宁公主之法虽好,却只治标不治本。
儿臣建议,应由翰林院牵头,编纂一部《官方行文规范》,明确规定各类公文格式、常用句式乃至避讳之词,颁行天下,令各级官吏严格遵行。
如此一来,文章结构统一,表述规范,歧义自然大幅减少!”
此策一出,不少官员,尤其是秦纲一派的,纷纷露出赞许之色。
此法听起来更具系统性,展现了“制定规则”的权威,符合宁洛身份,也确实是他们能想到的“上策”。
胤帝眼中也闪过一丝满意,这比他预想的要好。
压力再次给到了洛清欢一方。
洛清欢看向萧景,本想说这场她自己上。虽然,她相信萧景,只是,这件事却并没有想像中的简单。
就比如洛宁的办法,一个不好可能要得罪天下文人。
毕竟,规范文体,人家用了几百上千年的文体,岂是你说改变就改变的。
她也担心萧景说出的办法,可能跟洛宁差不多,毕竟,萧景的办法都是剑走偏锋。
比如第一题,萧景做的那些事的确有效,可看起来都是大逆不道,第二题萧景更是直接铜将钱给搞没了。
她担心萧景第三题回答后,将文字给搞没了。这一下得罪天下文人,萧景往后怕是寸步难行。
只是,不等她开口,萧景手掌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对她微微摇头,眼神温柔却坚定,低声道:“你是我的公主,哪有让公主亲自冲锋陷阵的道理?这等小事,交给驸马便好。”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近处几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