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如同稀释的血液,渗入东部荒原浑浊的天际线。两辆车的引擎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心跳——李曼驾驶着那辆抢来的悍马打头,李海在副驾警惕地扫视着前方被薄雾笼罩的公路,后视镜里,顾霈驾驶的军卡像一头忠实的巨兽,稳稳跟在后方。
“总算离开那鬼地方了。”李海揉了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李曼的目光依旧紧盯着路面。“还没完。”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冰,“前面就是高速入口。”
车轮碾过碎裂的沥青,驶上匝道。然而,希望如同眼前的晨雾,迅速消散。
眼前的国道公路,成了一条由钢铁和尘埃凝固而成的坟墓。
密密麻麻的废弃车辆,如同被时间遗忘的潮汐,一眼望不到头。它们以各种扭曲的姿态镶嵌在路面上——撞毁的、烧焦的、被遗弃的。车窗大多破碎,里面空荡,或者更糟,隐约可见被安全带束缚着的黑影,那是早已风干或曾被啃食过的遗骸。锈蚀的金属与破败的塑料在晨光下泛着凄凉的光。野草和藤蔓从龟裂的柏油路缝隙中顽强钻出,缠绕着轮胎、底盘,甚至顺着破碎的车窗探入车内,仿佛大自然正缓慢地吞噬着这场人类文明的终极葬礼。
路旁,曾经官方设立的临时疏散点更是惨不忍睹。倒塌的帐篷、散落的行李、翻倒的军用口粮箱和医疗废弃物混杂在一起。尸骸随处可见,有的裹在睡袋里,有的蜷缩在轮椅下,更多的则是散落的白骨,分不清原本属于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合的恶臭——铁锈、尘土、以及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腐败气息,即使隔着车窗也让人胃部翻涌。
“老天……”李海低声咒骂,眼前的景象比任何行尸群更让人绝望。这不是战斗留下的痕迹,这是秩序彻底崩溃时,绝望拥堵留下的巨大伤疤。
“看来疫情初期,所有人都想从这条路逃出去。”李曼的声音依旧没有波动,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她缓缓将悍马车停在匝道尽头,无法再前进一步。军卡也在后面停下。
顾霈从军卡驾驶室跳下,走到悍马车窗边,脸色凝重。“此路不通。硬闯只会把底盘和轮胎都废掉。”
李曼点头,推开车门。“换路线。从下一个下道口出去,迂回走乡间公路。”
两辆车艰难地倒车,驶下高速,重新汇入下方支离破碎的辅路。然而,厄运似乎盯上了他们。
没开出几公里,悍马车强劲的引擎发出一阵不祥的咳嗽,随后仪表盘上的燃油警告灯刺眼地亮起——之前逃亡消耗太大,油量终究见底。最终,引擎在几声无力的喘息后彻底沉默。车身依靠惯性滑行了几米,停在了荒草丛生的乡间路边。
“该死!”李海一拳捶在仪表台上。
李曼试着重启,毫无反应。“没油了。”她陈述着事实,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地形——空旷,缺乏掩体。
“看来我们的好运到此为止了。”苏和也从军卡上下来,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的肩膀。
“只能弃车。”李曼果断下令,“把所有能带走的物资,武器,弹药,全部搬到军卡上。我们开一辆车走。”
四人迅速行动,将悍马车里剩余的少量补给和武器转移到军卡那拥挤但尚有余裕的后车厢。李海最后看了一眼那辆曾帮助他们冲出重围的钢铁巨兽,如今它像被抽干了血液的猛犸,僵死在路旁。
“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燃料,没准我们还能回来开走它。”李曼坐上军卡的副驾驶位,顾霈负责驾驶,李海和苏和坐在后排。军卡再次启动,沉重的车身碾过坑洼的路面,转向更偏僻的乡间小道。
然而,命运似乎执意要开玩笑。
当军卡沿着乡镇公路(据路牌显示,通往伍德镇)行驶了不到半小时,前方再次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景象——道路又一次被废弃车辆堵死。这次的堵塞更加彻底,车辆层层叠叠,锈蚀的金属与攀附其上的枯藤几乎与一座低矮的高架桥融为一体,形成了一道绝望的壁垒。柏油路面早已破败不堪,茂盛的野草几乎将车轮淹没。在一辆半开着车门的小轿车里,李曼清晰地看到了驾驶座上一具裹在破旧衣物里的白骨——它最终没能逃离,而是跟着自己的车一起,在此地慢慢腐烂。
“哦不。”李曼低声说,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惫。希望再次被掐灭的感觉,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无力。
汽车不得不停下来。
“此路不通。”顾霈熄了火,声音干涩。
他环顾四周,这样的场景在末日中早已司空见惯,但每一次面对,都让人心头沉重。他指着右边一条相对狭窄的转弯道说:“这条路可以走。”那条路蜿蜒着通向伍德镇的腹地,两旁是愈发密集的、死气沉沉的建筑。
李曼看着那条路,眉头紧锁。那是她并不想去的地方。乡镇意味着更复杂的建筑结构,更多潜在的藏匿角落,无论是行尸,还是……其他人。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李海探头问道,“调头回去?走那几十公里的回头路,再赌另一条村子小路?”
苏和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肩膀,闷声道:“汽油还够不够是个问题。那些偏僻地方,很难找到补给。如果运气差,那条路也堵了……”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曼身上,等待她的决定。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冷却时发出的轻微“嘀嗒”声。
李曼盯着那条通往伍德镇深处的路,眼神复杂。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犹豫都压下去,最终一咬牙,对顾霈说道:“走右边。进去。”
顾霈点了点头,重新启动引擎,将军卡驶入了那条右转道,向着未知的伍德镇内部深入。
伍德镇的道路并不好走,废弃的汽车占据了近一半的路面,随处可见堆积如山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裹尸袋和快要散架的木制路障。然而,与之前经过的、饱经战火摧残的德县和宁溪不同,这里的建筑出人意料地保存完好。它们静静地矗立在道路两旁,除了偶尔几扇破碎的窗户,楼面还算干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睡。如果不是死一般的寂静和随处可见的末日痕迹,甚至会让人产生里面还住着人的错觉。
路旁的大树枝叶繁茂,尽管蒙着厚厚的灰尘。黑色的电线在其中杂乱地穿插,旁边的电线杆一字排开,延伸至道路尽头。依稀能看到军队遗留下的绿色医疗帐篷、便利店的彩色招牌、甚至还有一个完好的红色电话亭。李海不自觉地想象着,幻想自己就走在过去的某条繁华街道上,耳边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这地方……真他妈诡异。”李海喃喃自语,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保存得太好了。”顾霈也表示同意,小心地操控着方向盘,躲避路障。“不像没人打理的样子。”
“也许只是运气好,躲过了轰炸和大的火灾。”苏和说道,目光警惕地扫过街边的窗户,那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突然,在道路的前方,一个身影蹒跚着从一辆废弃的公交车后走了出来,站在了路中央,痛苦地捂住腹部,向着军卡用力挥手。
“拜托,请救救我!”那是个穿着破烂外套的男人,声音听起来虚弱而惊恐。
顾霈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车辆缓缓停下,离那人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我们要帮助他吗?”李海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本能的怜悯。
李曼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那个男人——他的姿势,他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细节。她没有露出丝毫想帮助人的表情,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系好安全带。”
三人一愣,但长期形成的信任让他们立刻照做。苏和一边拉紧安全带扣,一边急促地问:“那个家伙该怎么办?他好像受伤了。”
“他根本没受伤!”李曼语气斩钉截铁,几乎在同时,她对顾霈低吼:“挂档!油门到底!”
顾霈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执行命令。军卡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轮胎摩擦地面,猛地向前冲去!
就在车辆加速的瞬间,那个原本“痛苦”弯腰的男人瞬间挺直了腰杆,脸上伪装出的痛苦被狰狞所取代,他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掏出***槍,对着驾驶室就扣动了扳机!
“砰!”
槍声炸响!挡风玻璃上瞬间出现一个蛛网状的弹孔,窟窿正好在李曼头侧不远处!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车内!
更可怕的是,路旁堆积的废车后面,如同地鼠般快速跳出三个埋伏好的身影,手持棍棒和长槍,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
“妈的!是陷阱!”李海惊出一身冷汗。
开了一槍的拦路男人显然没料到军卡会毫不犹豫地撞过来,他试图躲闪,但已经晚了。沉重的军卡车头将他猛地掀飞起来,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砸在引擎盖上,又翻滚着落在地上,被后续的轮胎无情碾过!
“坐稳了!”顾霈大吼一声,此刻的他仿佛被李曼的决断附体,将油门死死踩住。军卡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牛,在狭窄的路面上疯狂加速。
“干掉他们!”车窗外传来强盗们激烈的怒骂声。
一块砖头从侧面飞来,“咚”地一声砸在车顶。又一声槍响,左侧的车窗玻璃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像雨点一样蹦进车内,溅了李海一身。
“操!”李海惊叫着低头躲避。
三个从路边冲出的强盗没能拦住飞驰的军卡,转眼就被甩出了几十米远。顾霈紧握方向盘,手臂青筋暴起,将军卡的速度推到极限。
“甩掉他们了?”李海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去。
李曼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放松。“未必。”
她的预感成真了。就在军卡刚刚冲过一个靠近斜坡的弯道时,斜坡上方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只见一辆早已报废的大型厢式货车,被人在坡顶猛地推下,如同滚落山坡的巨石,带着无可阻挡的势头,朝着军卡的侧面狠狠撞来!
“小心左边!”苏和嘶声警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顾霈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规避动作。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彻整个街区!
厢式货车沉重的车头结结实实地撞在军卡的中部!和这个大家伙相比,军卡也显得不堪一击。巨大的冲击力让军卡瞬间失控,在路上几乎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尾横扫着撞破了路边一家商店的卷闸门,像一颗被砸进来的炮弹般,冲进了昏暗的店铺内部!
砰——哐啷——!
世界在剧烈的震动和翻滚中变得一片漆黑。李海只觉得仿佛有一口大钟在脑子里被敲响,视线瞬间被黑暗吞噬,无数金色的星星在眼前乱窜。胸腔被安全带勒得几乎窒息,五脏六腑都错了位。顾霈的额头磕在方向盘上,鲜血直流。李曼和苏和也被巨大的力量甩动,浑身骨头像散架般疼痛。
当李海的视线终于从短暂的晕厥中恢复,看清周围时,发现军卡的车头已经严重变形,挤压进了驾驶室,引擎盖扭曲翘起,冒着嘶嘶作响的白烟。刺鼻的汽油味和尘土味弥漫在空气中。
“呃……”他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忍着全身的酸痛,急忙看向其他人。“都没事吧?!”
顾霈揉着撞破的额头,鲜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我还好……我没事。”他声音有些发飘。
“那就快下车!”李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她强忍着晕眩和疼痛解开安全带,动作有些踉跄。“他们马上就到!”
李海急忙去解自己的安全带,卡扣却因为撞击有些变形。就在他奋力掰弄的时候,驾驶室一侧的车门被猛地从外面拉开!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身材粗壮的强盗,带着一股浓烈的汗臭,满怀恶意地探身进来,一只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伸向李海,粗暴地抓住他的衣领,要将他拖出车外!
“放开我!你这混蛋!放开!”李海拼命挣扎,双脚乱蹬,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他那点抵抗在此刻显得孱弱无力。他被硬生生地从驾驶座上拖拽出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李海!”苏和和顾霈在后排试图抓住他的腿,但慢了一步。他们自己也遇到了麻烦——另外两个强盗从另一侧和后车厢围了过来,力气奇大。苏和被揪住头发,顾霈被抓住衣领,李曼则被一个从车头方向绕过来的强盗抱住后腰,从副驾驶门拖了出去!
李曼还未从剧烈的撞击中完全清醒,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个拖拽她的强盗像对待一个笨重的木偶,粗暴地将她拉向商店那扇破碎的橱窗,将她的头狠狠向残留着尖锐玻璃碴的窗框按去!窗户下面,是几只被撞车声响吸引过来的行尸,正伸着腐烂的手臂,发出渴望的嘶吼!
强盗显然不打算留活口,甚至连废话都没有一句,目的明确——要用行尸的嘴结果她!
冰冷的玻璃碎片擦过额角,带来锐痛。死亡的阴影如同冰水浇头。李曼怒吼一声,求生的本能和体内蕴藏的力量瞬间爆发!她如同被激怒的母狮,用难以想象的腰腹力量猛地向上顶起,竟然将强盗粗壮的手臂硬生生顶开!
那强盗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精干的女人竟有如此爆发力。
形势在瞬间逆转!李曼抓住对方失神的刹那,身体顺势扭转,一记凶狠的肘击狠狠砸在对手的太阳穴上!强盗被打得趔趄后退,眩晕中失去了平衡。李曼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抓住他的胳膊,利用他自身的冲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啊——!”强盗惨叫着,被李曼精准地扔出了窗外,直接砸进了下方饥渴的尸群里!凄厉的惨叫和行尸兴奋的嘶吼立刻混合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李海!顾霈!苏和!”在干掉对手后,李曼毫不停歇,高声疾呼,目光迅速扫过混乱的现场。
李海和苏和已经被拉扯到了商店门口。李海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但暴躁得像一只被困的老虎,在被强盗拖行的过程中,他猛地低头,一口死死咬住了对方裸露的小臂!
“啊——!”强盗疼得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轮起胳膊将李海甩倒在地。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还在等待同伴干掉车里的女人,却没想到李曼已经如同杀神般冲到了眼前!
强盗猝不及防,李曼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踹,精准地命中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量让他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商店里一个沉重的金属货架上。
李曼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停顿,一个箭步追上,双手抓住对方的头发,对着坚硬的金属货架边缘,用尽全力狠狠撞去!
“咚!咚!咚!”
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强盗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颅骨明显凹陷,死状凄惨。
另一边,那个想要将顾霈置于死地的强盗,看到同伴在瞬间被李曼以如此凶悍的方式解决,不由得心神剧震,手上的力道一松。
就是这瞬间的机会!
顾霈一直被对方从后面勒着脖子,脸色已经开始发青。感受到颈间力量的松懈,他几乎是本能地反应!他一直握在手中、还没来得及使用的求生匕首,此刻猛地向后上方捅去!角度刁钻,力量狠绝!
“噗嗤!”
锋利的刀刃精准地从强盗下颌与脖颈的连接处刺入,直贯颅腔!强盗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睛难以置信地凸出,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的异响,随即抓着顾霈的手臂无力地松开,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当场毙命。
三人几乎同时解决掉身边的威胁,立刻回头看向苏和。
苏和正独自面对两个强盗的围攻!他背靠着军卡冰冷的车身,左臂的伤痛令他动作稍显滞涩,陷入了险境。
苏和面对的两人,一个手持一根焊接着沉重齿轮的钢管,另一个则挥舞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消防斧。两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持钢管的强盗率先发难,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直奔苏和的腰腹!这一下若是扫实,肋骨起码要断掉好几根。
苏和眼神一凝,没有选择硬接。他深知自己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且武器(他的弯刀在撞车时不知掉落在车内何处)不占优势。就在钢管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猛地向后缩腹,同时左脚为轴,身体迅捷地向右侧旋开半步。钢管带着恶风,擦着他的外套下摆呼啸而过。
但对方的攻击是连贯的!几乎在钢管扫空的同时,另一个强盗的消防斧已经带着破空声,从上至下,朝着苏和的头顶力劈而下!角度狠辣,封住了他后退的路线。
千钧一发!苏和避无可避,只能硬接!他怒吼一声,双臂交叉,用小臂外侧坚硬的桡骨部位,猛地向上架住对方持斧下劈的手腕!这是极其冒险的动作,需要精准的判断和勇气,稍有不慎,手臂就可能被斧刃削断!
“嘭!”沉闷的撞击声。苏和只觉得小臂一阵剧痛发麻,仿佛骨头都要裂开,但他成功架住了这致命一击!消防斧停在了他头顶不足半尺的地方。
巨大的下压力道让苏和膝盖一弯,但他凭借强悍的核心力量死死顶住。持斧强盗脸上露出狞笑,试图用力压下斧头。而那个持钢管的强盗也已调整好姿势,再次挥动钢管,砸向苏和的侧脑!
生死一线!苏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架住斧头的手臂猛然向旁边一卸力,同时身体借着对方下压的力道向侧下方沉去!
持斧强盗没想到苏和突然卸力,重心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而苏和下沉的身体恰好避开了侧面扫来的钢管!钢管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掠过,砸在了军卡的车身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机会!苏和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空档!在身体下沉的瞬间,他的右腿如同蛰伏的毒蛇般闪电般弹出,一记迅猛的低扫腿,狠狠踢在持斧强盗支撑腿的膝盖外侧!
“咔嚓!”一声令人心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持斧强盗发出凄厉的惨叫,膝盖关节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倒。他手中的消防斧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苏和得势不饶人!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在持斧强盗倒下的过程中,苏和已经如同猎豹般扑上!他左手一把抓住对方因痛苦而扬起的头发,右手手肘如同重锤,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对方的后颈脊椎!
“咚!”又是一声闷响。持斧强盗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彻底软了下去,口鼻溢血,眼看是不活了。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两三秒之内。那个持钢管的强盗刚刚收回砸空的钢管,就看到同伴在电光火石间被对方以如此凶残凌厉的手法格杀,不由得骇然失色!
“妈的!”他惊怒交加,但更多的是一种源于恐惧的疯狂。他再次挥舞钢管,但动作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章法,带着一丝慌乱,朝着苏和的背部猛砸过来!
苏和刚解决掉一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听到脑后恶风袭来,只能勉强向旁边翻滚躲避。
“呼!”钢管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将水泥地面都砸出一个小坑。
苏和就势翻滚,拉开一点距离,半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左臂架挡斧头的位置已经肿起,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右肩刚才也被钢管擦到,火辣辣的。汗水混着灰尘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刺痛。
持钢管强盗见苏和似乎力竭,胆气又壮了些,嚎叫着再次冲上,钢管高举,试图将苏和逼入角落。
苏和眼神冰冷,他扫了一眼掉落在不远处的消防斧。不行,距离不够。他猛地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混合着玻璃渣和尘土的碎屑,在强盗冲近的瞬间,猛地朝对方脸上扬去!
“啊!我的眼睛!”强盗猝不及防,被碎屑迷了眼睛,动作瞬间变形,挥舞钢管的动作也出现了巨大的破绽。
就是现在!
苏和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猛然爆发!他矮身前冲,避开胡乱挥舞的钢管,瞬间切入对方中门大开的怀里!他的右手并指如刀,一记凶狠的掌根打击,自下而上,狠狠击打在对方的下巴上!
“咯嘣!”下颌骨错位的声音令人牙酸。
强盗的嚎叫被打断,变成了一声模糊的呜咽,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仰去,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苏和没有丝毫停顿,左手跟上,抓住对方持钢管的右手手腕,用力反向一拧!同时右腿膝盖如同重炮,连续两次狠狠顶撞在对方的胸腹之间!
“呃!呃!”强盗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蜷缩起来,痛苦地干呕。
苏和夺下钢管,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握紧钢管,对着因为剧痛而失去平衡的强盗,用尽全力横扫过去!
“砰!”
一声闷响。强盗的身体被击倒在地,不再动弹。
苏和拄着钢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左臂的肿痛和全身各处传来的酸痛提醒着他刚才战斗的激烈。他独自一人,在受伤的情况下,干掉了两个手持利器的敌人。
李曼此时也解决了自己的对手,赶来支援苏和,但这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她看着满身尘土、微微喘息的苏和,以及地上三具匪徒的尸体,眼神复杂,既有赞许,也有担忧。她将痛苦地揉着肩膀的苏和从地上拉起来。
“混蛋,这群家伙有什么毛病!”苏和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咒骂道。他的肩膀在刚才的搏斗中似乎被钢管擦伤,淤青了一大片。
“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追击的强盗随时会到。”李曼语速极快,目光扫过商店内外。“快从车上拿装备!”她率先冲到扭曲的军卡旁,奋力从副驾驶位置扯出自己和李海的背包,将李海的背包扔给他。
“好的。”苏和迅速背好自己的背包,忍着疼痛,动作依旧利落。当他抬头时,瞳孔骤然收缩——商店破碎的门口,又一个赶来的强盗已经举起了手槍,瞄准了正在弯腰拿东西的李曼!
“小心!”苏和嘶声大喊。
“砰!”
槍声响起!子弹擦着李曼的耳畔飞过,击中了她身后一辆废弃汽车的玻璃,将其打得粉碎。
“快跑!”李海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刚捡起背包的顾霈。四人立刻低身,利用商店内高高堆起的金属货架作为掩护,迅速向商店深处移动。
这些布满灰尘的货架暂时挡住了强盗的视线,为他们抢得了宝贵的逃生时间。四人沿着商店后部狭窄的通道,迅速移动到后墙,那里有一扇低矮的、用于通风或者货物进出的小窗户,玻璃早已破碎。
“从这里出去!”李曼率先用槍托清理掉残留的玻璃碴,动作敏捷地翻了出去。李海、顾霈紧随其后。苏和殿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隐约听到更多嘈杂的脚步声和叫骂声正在靠近。
他刚翻出窗户,双脚落在外面肮脏的小巷里,就听到窗口传来动静——追兵到了!
李曼并没有立刻逃走,她如同幽灵般埋伏在巷口墙壁的阴影里。当第一个强盗试图从窗户探出身时,她手中的手槍果断开火!
“砰!”
子弹精准地射入那名强盗的腹部。他惨叫一声,手里的槍掉落,整个人像一袋土豆般瘫软下来,卡在了窗口,挡住了部分通路。
“该死!他们有槍!别从窗户出去!”里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
“那怎么走?”
“从这边绕,该死!他杀了戴真他们!我要把他的肠子掏出来喂狗!”
“呼叫支援!快!”
“行啊,去打信号槍!告诉雷,让这帮狗娘养的赶紧来支援!”
强盗们嘈杂的叫骂声和脚步声转向了商店的前门。
“快走!”李曼低喝一声,四人不再停留,沿着狭窄、堆满垃圾的小巷,向着与商店前门相反的方向发足狂奔。
这里是强盗们的地盘,他们对地形显然更为熟悉。四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在错落林立的破败建筑之间穿梭,依靠着本能的方向感,试图远离刚才的事发地点。所幸,这一路他们并未被立刻追上,强盗们的叫喊声被甩在了身后。
在狂奔了很长一段距离,确认暂时甩开了追兵后,四人发现了一扇虚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通向一栋看起来像是旧仓库或者小型加工厂的矮楼。李海立刻用肩膀顶开门,四人迅速闪入,然后合力将一个沉重的、满是灰尘的木制柜子推过来,死死抵住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几人累得几乎虚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
环顾四周,房间里堆满了发霉的旧衣物和破损的鞋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烂臭味。一张破旧的木头桌子上,散落着一些纸张,上面用歪七扭八的字体写着类似货单的东西。
“天哪,这是什么味道?”李海捂着鼻子,眉头紧皱。
李曼警惕地巡视着,目光落在房间内侧的一扇紧闭的木门上。臭味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她示意其他人保持警惕,然后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更浓烈的、几乎实质化的恶臭如同重拳般扑面而来!数十只绿头苍蝇“嗡”地一声飞起,在昏暗的光线下盘旋。
房间内部,是两个简陋的铁皮台面。上面,笔直地躺着两具几乎完全腐烂的尸体——一男一女。他们的喉咙被利刃整齐地割开,创口狰狞,暗黑色的血液浸透了铁皮,早已干涸发黑。尸体周围散落着一些空的包装袋和瓶子。
“呕……”李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顾霈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强忍着不适。苏和的眼神则瞬间冰冷如刀。
“看来我们闯进人家的‘处理场’了。”李曼的声音低沉而压抑,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赶紧离开这里,如果被抓住,我们会和他们的下场一样。”
李海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两具尸体,喉咙被割开的惨状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恶人将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搜刮走,甚至连一块遮挡尸体的布都没有留下。
“真变态。”李海的声音带着颤抖。
“一群肮脏的家伙,”顾霈咬着牙,“他们可能为了一块饼干就把人开膛破肚。”
“像野兽一样是吗?”李海反问。
“不,”李曼的声音冷得像冰,“野兽杀戮是为了食物。他们……有可能仅仅是为了开心。”她走到外面的桌子旁,拿起那张写满歪扭字迹的货单快速扫过。上面罗列着“收获”的物资:衣物、食物、酒类、药品……她的目光骤然凝固——其中几项,赫然标注着“军列”字样,后面跟着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武器型号和弹药规格!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怒火在眼底燃烧。“王八蛋,真是冤家路窄啊?”她将纸条递给另外三人,“看这个。就是他们抢的军列上的物资!”
苏和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悻悻道:“这回好了,咱四个也栽他们手里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我们,”李海边说边警惕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向下一个楼梯口移动,“不然这群畜牲得折磨死我们。”
“看看那些无辜的尸体,”顾霈附和道,声音里充满了厌恶,“这群混蛋已经没有底线了。”
“不,他们不是人,是畜牲。”李曼的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怒火,仿佛能将一切冻结,“遇到他们的人,一律杀无赦。他们没有资格活下去。”
其余三人沉默不语,但眼神都表达了相同的决绝。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境地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四人离开这个充满尸臭和死亡气息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往建筑的内部探索。这栋矮楼内部结构复杂,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材料和垃圾。
从一个侧门走出,来到一个杂草丛生的后院。李海一眼就看到院子角落,有一堆被烧得焦黑、扭曲的物体,仔细辨认,能看出是大量人类尸骸堆积在一起焚烧后留下的残迹。
“妈的。”李海低声咒骂,眼前的景象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这群强盗的残暴。
李曼没有停留,她迅速登上后院一个通往屋顶的锈蚀铁梯,蹲在屋顶边缘,警惕地眺望远方。在楼群的西边,她看到了一座横跨在一条干涸河床上的黄色大桥。大桥附近,隐约能看到熟悉的红蓝配色招牌——一个加油站!
“看到加油站了,”李曼滑下梯子,对下面等待的三人说道,“就在那座黄色大桥那边。我们得从那儿搞到燃料。”
“好吧,让我快点离开这鬼地方。”李海率先从一段低矮的砖墙上跳下去,落点是一片堆满报废汽车的荒地。
“嘿,你不应该走在我前面,那样不安全。”李曼皱眉提醒道,也敏捷地翻过墙头。
四人在停满废弃汽车、杂草丛生的区域潜行。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驱散了晨雾,但也带走了黑夜这层最好的保护色。阳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也意味着他们的行动将更容易暴露。
他们借助车辆的残骸作为掩体,缓慢而谨慎地向西移动。周围死寂一片,只有风吹过破损车壳发出的呜咽声,以及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和脚步声。
“刚才……谢了,苏和。”李海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前方一辆公交车的车窗,一边低声对旁边的苏和说。他指的是苏和刚才提醒李曼小心冷槍的那一下。
苏和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应该的。那些家伙……动作很熟练,不是乌合之众。”
“比狼帮难缠。”顾霈在另一边压低声音补充道,“配合更好,下手更黑。”
“他们抢了军列,装备和火力肯定比我们强得多。”李曼的声音从前方的掩体后传来,她正半蹲在一辆SUV后面,观察着十字路口的情况。“而且,他们似乎把这整个镇子都当成了自己的猎场。”
“妈的,一想到军列上那些士兵的死状……”李海啐了一口,“就是这帮杂碎干的。更专业,更有计划……苏和,你当时说的没错,他们像老练的猎人。”
苏和沉默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刚从强盗那里夺来的、沾着血的钢管。“现在,我们成了他们的猎物。”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李曼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他们占据地利,但我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刚才在商店里,你下手可真够狠的,曼姐。”顾霈回想起李曼将那强盗头撞货架的场景,依然有些心悸。
李曼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世界早就没给我们留第二条路。要么他们死,要么我们死。”她顿了顿,补充道,“苏和也一样,一打二,干得漂亮。”
苏和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称赞,但脸上没有任何得意。“没办法,被逼的。”他揉了揉依旧疼痛的左臂,“这些家伙……感觉和以前的敌人不太一样。”
“怎么说?”李海问。
“他们……更冷漠。”苏和斟酌着词语,“不像狼帮那样疯癫张扬。杀人,掠夺,像是……例行公事。没有废话,没有折磨取乐,只为效率。”
李曼接过话头:“没错。这更可怕。说明他们有纪律,可能真有退伍军人或者职业匪徒在领导。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以此为生,形成了某种……体系。”她想起了那张货单,那更像是在做资源登记。
“所以我们得更小心。”顾霈总结道,“不能把他们当成一般的强盗来看待。”
四人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脚踩在碎石和杂草上的沙沙声。阳光照在锈蚀的汽车金属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温度开始升高,让人有些烦躁。
“刚才我应该在车上多拿点弹药的。”李海有些懊恼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槍,里面只剩下可怜的几发子弹。“谁能想到会撞车,还他妈的掉进强盗窝里。”
“还搜刮物资?”顾霈叹了口气,“晚一秒我们就被堵死在店里了。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
“那车也算救了我们一命,”李曼头也不回地说,她正示意大家停下,观察前方一个开阔地,“别计较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四个,弹尽粮绝。再遇到敌人,怎么办?”她把李海之前的问题抛了回来,更像是自问。
李海没好气地回答:“怎么办?我知道怎么办?用牙咬?还是用你那张冷脸把他们冻死?”
苏和居然难得地轻笑了一声,但随即牵动了肩膀的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偷。”他指了指远处若隐若现的加油站,“他们肯定有囤积点。找到它。”
“前提是我们能活着摸到那里,并且不在那里撞上他们的主力。”顾霈泼了盆冷水。
“走一步看一步吧。”李曼做出了决定,“先到加油站附近再说。注意警戒,尽量避开主干道,走小巷和建筑内部。”
他们绕过十字路口,钻进一条更狭窄的、两侧都是高墙的小巷。阴影带来了一丝凉意,但也增加了被伏击的风险。
“这样的小镇,”苏和看着两旁相对完好的木制房屋,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和痛苦,“疫情爆发时,我记得我当时就住在类似这样的社区里。”
“你现在还能记得些什么?”李海问道,试图分散一下紧张的情绪。
苏和的目光有些悠远:“嗯……大概是烤肉活动。我的父母每年就会搞一次疯狂的烤肉聚会,请一大堆人来,院子里摆满啤酒和饮料。他们会在火上烤牛排、蘑菇和海鲜什么的……天哪,我到现在也忘不了在牛排上刷上黄油的味道,还有薄饼蘸乳酪的味道。”他脸上露出一丝短暂的笑容,但随即被更深的痛苦取代。“疫情爆发后,我被召回了部队,参与了家乡的疏散工作……后来,是我指引空军轰炸了我的家乡。那里……已经没法救了。”
小巷里一片沉默,只有脚步声。苏和感伤地提及过去,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
“该死的疫情,”李海最终低声咒骂道,打破了沉默,“打乱了一切。”
“我们谁都左右不了这些的发生,”顾霈拍了拍苏和的肩膀,安慰道,虽然这安慰显得苍白无力,“事情发生了,我们得往前看。”
苏和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痛苦的回忆甩掉。“走得我都饿了,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
“再坚持一下就到目的地了,”李海试图鼓舞士气,“说不定加油站那里有他们囤积的食物。”
“原地休息一会吧,”苏和请求道,他的腿在之前的奔跑和搏斗中旧伤有些复发,脸色不太好。“我的腿有点疼。”
李曼停下脚步,看了看疲惫的同伴,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他们现在处于两栋高大建筑之间的阴影里,相对隐蔽。“好吧,”她指了指前方一栋从外表看起来还算干净、门廊完好的房子,“我们就在那里休息二十分钟。保持安静,轮流警戒。”
四人小心翼翼地进入那栋房子。里面布满了灰尘,但家具还算整齐,没有明显的暴力或行尸痕迹。他们坐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拿出仅剩的一点压缩干粮和水分着吃了,默默地恢复着体力。
能够亲眼看到目标总是能给人带来希望。短暂的休息后,大家振作起疲惫的精神,再次上路,加快速度向着西边推进。
当他们从一个堆放杂物的矮台跳下,落到另一条背街小巷时,加油站的轮廓更加清晰了。它就在大约四五百米外,毗邻着那座黄色的桥梁。加油站出口附近,有一座格外高大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个带花园的旅馆或者富人家的宅邸,足有四层高,在这个小镇里显得鹤立鸡群。
“快到了。”李海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
突然!
“咻——!”
一声意料之外的、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寂静!子弹几乎是擦着李曼的身体飞过,击中了她身后高台上的一块石板,石屑纷飞!
“该死,是狙击手!”李曼的反应快得惊人,在槍声回荡的瞬间,她已经猛地扑向旁边一辆废弃在路边的破旧轿车,同时厉声喝道:“躲起来!”
第二颗子弹接踵而至,“铛”的一声击中轿车引擎盖,擦出一溜火花!
李海、苏和、顾霈连滚爬爬地躲到车后,心脏狂跳。李海仅用了一秒钟就判断出子弹来自小镇出口处那座最高的四层建筑楼顶!
“嘿,混蛋,有种就别躲起来!”一个嚣张的男声从远处那栋高楼方向传来,带着戏谑和挑衅。
他占据着制高点,射击角度极佳,而李曼四人所在的位置相对开阔——这正是所有狙击手梦寐以求的猎杀场。他用一杆槍就可以将对方逼死在某个角落。
“别抬头,都藏好!”李曼背靠着轮胎,低声命令,她的呼吸略微急促,但眼神依旧冷静。
李曼低着头,快速问道:“李海,你看清楚他的位置了吗?”
“看清了,”李海急声道,指了指方向,“就在街尾最高的那栋房子,楼顶,偏左的那个窗口!”
“是那群人吗?”苏和咬着牙问,左臂的疼痛因紧张而加剧。
“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顾霈恨恨地说。
“这群王八蛋真是阴魂不散。”苏和咒骂。
“你们在这里呆着别动,”李曼迅速做出决定,眼神锐利地扫过那几栋可以作为掩体的房子,“帮我暂时拖住他。”
“不,”李海立刻反对,“你又要一个人去?”
“我们不能在这里当靶子,等着他叫来更多同伙或者行尸被引来。”李曼语气不容置疑,“我得想办法靠近他,把他干掉。这是唯一的机会。李海,先掩护我从这里出去。”
李海知道她说得对,不再犹豫。他迅速从背包里翻出一顶旧的帆布帽子,又折了一根稍微长点的树枝,小心翼翼地将帽子稍稍顶起,移动到狙击手刚好能够看到轿车后方动静的角度。
“砰!”
狙击槍声如期而至!子弹精准地将帽子和树枝一起打飞,帆布帽子被打穿了一个大洞!
就在这一瞬间!李曼如同猎豹般从轿车另一侧窜出,身体压得极低,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猛地扑向左侧最近的一栋房子后面!狙击手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她成功转移了!
狙击手立刻意识到上当,大声呼喊起来,声音隐约传来,似乎在告知同伴敌人移动的方向。李曼看见三个手持步槍的恶人从那栋高楼附近的房子里冲了出来,持槍向自己所在的区域搜索过来。
果不其然,他们就是阴魂不散的恶人。
这里的房屋很多,后院连着后院,篱笆、杂物棚、废弃车辆构成了复杂的地形。李曼如同鬼魅,充分利用着这些掩体,身影在房屋与篱笆之间快速闪动、消失、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那三个恶人显然并不是顶级的猎杀高手,难以捕捉李曼飘忽的踪迹。
狙击手在高处焦躁不安,他失去了李曼的清晰目标,只能对着她可能出现的区域盲目地开了一槍,子弹打在一扇木门上,木屑飞溅。
可就在他开槍的间隙,李海利用这短短的火力空白,用自己步槍里仅剩的最后几发子弹,冒险探出一点槍口,对着狙击手藏身的窗口方向“砰砰砰”打了几个短点射!
子弹打在楼顶边缘和墙壁上,虽然没能命中,但显然让狙击手吓了一跳,他立刻缩了回去,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探头观察。他感到自己的位置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安全。
李曼的行动如同经过精密计算,高效而致命。她利用地形,悄无声息地接近第一个恶人,在那人刚刚拐过一栋房屋墙角时,用匕首从背后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第二个恶人听到些许动静,刚回头,就被李曼从篱笆缝隙中射出的弩箭(她从商店军卡上带出的备用武器)射穿了喉咙。
最后一个恶人终于明白了敌人的可怕,彻底丧失了战斗意志,转身就向狙击手所在的高楼逃去,寻求保护。
但是李曼没有给他机会。她隔着一道低矮的篱笆,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冷静地从腰间取出一个在之前搜索中找到的、用破布和汽油自制的简易***,用打火机点燃。
“呼——”
***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在那逃跑恶人的脚下!
“轰!”火焰瞬间升腾,将他整个人吞噬!
“啊——!!!”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街道,那恶人在火焰中疯狂挣扎、奔跑,最终变成一团蠕动的火球,倒在街心,渐渐不再动弹,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局势在短短几分钟内彻底颠倒!战场上只剩下那个孤立无援的狙击手。他看不到李曼的踪迹,楼下三具同伴以不同方式惨死的尸体让他不寒而栗。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选错了对手,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忽然,他听到了楼下传来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开门声。那个可怕的女人进来了!
狙击手顿时慌了神。他只有一支又长又重的狙击槍,这支槍在狭窄的楼梯和房间里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他手忙脚乱地放下狙击槍,从腰间抽出一柄军用匕首,躲到了通往楼顶的楼梯口旁边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心脏狂跳,屏住呼吸,准备伺机伏击。
李曼上楼的动作很轻,像猫一样,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一层层检查,最终来到了通往楼顶的最后一段楼梯。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
就在门开的瞬间,躲在阴影里的狙击手如同恶狗扑食般,手持匕首狂吼着冲了出来,直刺李曼的胸口!
李曼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步!她侧身、格挡、擒腕,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只用了一秒多钟,就精准地扣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腕骨错位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狙击手惨叫一声,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李曼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夺过匕首的瞬间,反手就将这把冰冷的利刃,狠狠地、连续地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噗!噗!噗!”
刀刃入肉的闷响令人齿冷。狙击手瞪大了双眼,眼中充满了恐惧、痛苦和难以置信,他徒劳地抓着李曼的手臂,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最终软软地瘫倒在地,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气绝身亡。
李曼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尸体,确认他死亡后,才缓缓直起身。那支狙击槍还架在窗口上,瞄准镜对着下面李海他们藏身的方向。如果这个狙击手的槍法再准一点,或者运气再好一点,也许第一颗子弹就能让李曼丧命。可惜,他永远失去了机会。
李曼不知道自己和队友们是否每次都能有这样的好运,但至少这一次,他们又闯过了一关。她刚想松口气,窗外远处,忽然传来了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汽车引擎声,而且不是普通的引擎声,是那种低沉有力、带着柴油机特有咆哮的声音!
她急忙冲到窗口,端起狙击槍,透过瞄准镜望去。
真是冤家路窄!
一辆涂着乱七八糟迷彩、车顶架着一挺M2HB重机槍的轮式步兵战车,正粗暴地撞开挡路的废弃车辆,如同一头钢铁巨兽,轰鸣着冲进了小镇的街道!它径直朝着李海、苏和和顾霈藏身的方向冲去!
李海早就听到了这可怕的引擎声,带着苏和和顾霈拼命向前方一堵矮墙后面逃去!可敌人的战车速度很快,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三个移动的身影!
车顶那挺12.7mm重机槍的槍口猛地喷吐出长达半米的炽热火舌!
“咚咚咚咚咚——!!!”
如同恶龙吐息般的猛烈扫射瞬间覆盖了矮墙区域!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打得那面砖石垒砌的矮墙碎石乱飞,千疮百孔!李海三人被死死压制在矮墙后面,根本无法抬头,更别说逃跑了!
李曼在楼上看得心急如焚,她立刻端起狙击槍,想要射击驾驶位。但这辆轮式步战车侧面和正面都覆盖着厚厚的钢板,驾驶窗也是防弹的,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射击目标!面对这辆陆地怪物,她手中的这支7.62mm口径的狙击槍似乎并没有太大作用!
就在这时,战车顶部的舱盖被从里面推开,一个戴着匪徒标志性头套的恶人,把上半身探出了车顶。他手里拿着一个正在燃烧的、用酒瓶制作的简易***!
他一定是想将这个***抛向矮墙后面,烧死李海三人!对于身处高处的李曼来说,这简直是上天恩赐的机会!
她立即屏住呼吸,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地套住了那个探出身的恶人!
“砰!”
狙击槍发出清脆的咆哮!子弹脱膛而出,划过空气,精准地命中了那个恶人的胸口!
恶人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失手跌落,连同他自己的身体,一起掉回了步战车内部!
下一秒!
“轰——!!!”
步战车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炽热的火焰瞬间从所有舱门和缝隙中喷涌而出!显然是跌落的***在车内破裂,引燃了内部的油料或者弹药!
车内顿时大火升腾,变成了一个熔炉!炽热的火焰让里面的乘员痛不欲生,驾驶员在极度痛苦和恐慌中,下意识地、也可能是垂死挣扎地用力踩死了油门!
失去控制的、燃烧着的步战车像一颗燃烧的炮弹般,发出绝望的轰鸣,猛地加速,一头撞进了李海他们藏身的矮墙旁边的一家商店!
“轰隆——!!!”
巨响声中,步战车以巨大的动能撞破了商店厚厚的砖墙,冲进去大半截车身,然后被卡在了里面。车内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烈火,再无任何动静。
李曼确定四周再没有其他恶人出现,立刻对着楼下矮墙方向大声呼喊:“苏和!李海!顾霈!出来!快!”
苏和第一个从被撞开的商店破洞旁边探出身子,灰头土脸,但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振奋,他向楼上的李曼用力挥手,高喊道:“李曼!你搞定他了!”
李海和顾霈也互相搀扶着从矮墙后走出来,看着那辆还在燃烧的步战车残骸,心有余悸。
“哇哦,刚才真是惊险不是吗?”李海抹了把脸上的灰,试图用玩笑掩盖后怕,“一路遇到这么多危险,又能化险为夷,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幸运。”
“我们走吧,李曼还在等我们。”苏和说道,他的左臂伤势似乎因刚才的狂奔和躲避而加重了,脸色更差。
李曼站在楼上窗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等待他们过来汇合。突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到李海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槍——虽然已经没有子弹——指向步战车撞破的那个商店洞口!
紧接着,槍声响起!但不是李海的槍!
“砰!”
就在步战车撞坏的商店房子里,居然摇摇晃晃地冲出了三只行尸!它们显然是被刚才巨大的撞击声和活人的气息吸引出来的!
李海只来得及做出一个举槍的威慑动作,他根本没有子弹!冲在最前面的行尸嘶吼着,径直扑向了距离最近的顾霈!顾霈反应慢了半拍,被那行尸直接扑倒在地!
“顾霈!”李海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第二个行尸扑向了正在关注顾霈情况的苏和!苏和忍着左臂剧痛,用右臂勉强格挡住行尸的撕咬,身体被冲得踉跄后退!
第三个行尸则朝着李海的后背扑去!
千钧一发!楼上的李曼看得清清楚楚!她毫不犹豫,立刻端起步槍瞄准!她担心开槍会误伤到与行尸扭打在一起的顾霈和苏和,但生死关头,她必须冒险!
“砰!”
狙击子弹精准地命中了扑向苏和的那个行尸的脑袋,头颅如同西瓜般炸开!
“砰!”
又是一槍!子弹打穿了正要咬向李海脖颈的第三个行尸的后脑!
李海此时已经冲到顾霈身边,用槍托狠狠砸向压在顾霈身上行尸的太阳穴!行尸的动作一滞,顾霈趁机用力将其推开!苏和也赶过来,用脚死死踩住那只行尸的胸口,李海捡起地上一块砖头,对着它的脑袋猛砸了几下,直到它彻底不动。
“你没事吧,顾霈!”李海喘着粗气,急忙去扶顾霈。
“没,没事,”顾霈被扶起来,脸色惨白,惊魂未定,脖子上被行尸指甲划破了一道血痕,幸好不深。
就在这时,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小镇边缘,远处传来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低沉的嘶吼声!刚才激烈的槍战、爆炸、撞车,终于将远处荒野中游荡的大批行尸吸引了过来!
它们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小镇边缘脆弱的障碍,黑压压的一片从街角涌出,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街道上站着的李海三人!嘶吼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
“快走!快来我这!”李曼在楼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她立刻调转槍口,对着尸群最前方开槍!
“砰!砰!砰!”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行尸被她依次爆头干掉。但行尸的后续部队数量多得让她头皮发麻!它们密密麻麻,如同迁徙的角马群,又像黑色的死亡潮水,浩浩荡荡地涌进小镇街道,朝着李海三人的方向奔袭而来!嘶吼声汇聚成令人绝望的死亡交响乐!
面对如此多的怪物,狙击槍已经没了用处,射速太慢!如果再不逃走,他们三人瞬间就会被这尸潮吞没、撕碎!
李曼不再射击,飞快地冲下楼,在楼梯口与惊惶跑来的李海三人汇合。
“这边!”李曼指着房子后门。
四人没有丝毫犹豫,从后门冲出,又手脚并用地翻过院子后面一道高高的木头围栏,一刻不敢停歇,向着加油站和更远处安全的地方亡命奔逃!
尸潮在三十秒后便冲到了他们刚才逃走的地方,却被那道结实的木头围栏暂时拦住。无数腐烂的手臂穿过木板的缝隙,疯狂地抓挠着,嘶吼声震耳欲聋。它们暂时失去了追击猎物的机会,但小镇,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彻底沦陷为行尸的脏污之地。
天空中,几只食腐的鸟儿盘旋着,发出刺耳的鸣叫,久久不愿落地。空气中只剩下行尸们饥渴的嘶吼声,那是所有活人一辈子都想远离的声音。
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一行四人,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那座横跨干涸河床的黄色大桥旁的加油站。
加油站周围一片狼藉,油槍被破坏,储油罐似乎也早已被抽空。附近有四五座相对坚固的房子,但里面的东西早已被搜刮一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妈的,白跑一趟?”李海靠着军卡残留的、半埋在地下的水泥墩,喘着粗气,满脸失望。
李曼没有说话,她拿出那张从水电站带来的、标记了一些可能补给点的粗略地图,仔细对照着周围的环境。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加油站后面,一个被杂草半遮掩的、看起来像是地下储油罐检修入口的矮小混凝土建筑上。
“不对,”李曼走过去,拨开杂草,露出一个锈蚀但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铁门,门上有复杂的机械锁,但锁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堵死了,“地图上标记的‘备用’点,可能不是指加油机。”
她示意李海和苏和过来帮忙。三人用力,试图撬开铁门,但铁门异常坚固。
“等等,”顾霈忍着脖子上的刺痛,在周围寻找,最终在草丛里找到了一根废弃的、一头磨尖了的钢筋撬棍,“试试这个。”
李海接过撬棍,将尖头塞进铁门与门框的缝隙,和李曼、苏和一起用力!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哐当”一声,铁门被强行撬开了!露出一个向下的、黑暗的楼梯口,一股混合着机油、灰尘和封闭气味的空气涌了出来。
李曼打开手电,率先走了下去。下面是一个不大的秘密地下室,显然是战前加油站员工或者军方预留的紧急储备点。
手电光柱扫过,四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板条箱和油桶。撬开几个箱子,里面是:少量的步槍子弹、几把手槍、一些绷带和基础药品、几大桶密封完好的汽油和柴油,还有堆放在角落的、足够四人吃上一个多月的罐头食品和压缩干粮!
“找到了……”顾霈喃喃道,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李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空了,但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充斥心头。
苏和默默地看着这些物资,又看了看彼此狼狈却坚毅的脸庞,点了点头。
李曼清点着物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