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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捉奸(二)

    连殊随口提:“来时问过几人,都口称未见过沈郎君,我还有些起疑,他会不会不在清同苑?”

    她人生地不熟,若一间一间地敲问,非但惊扰其他客人,还会惊动沈玉絜。

    连衡心下明了。

    “今日我曾偶遇沈玉絜,不知道现在他还在不在,姑母若是信我,可愿随我而去?”

    连殊淡淡嗯声,随他再向别处寻去。

    清同苑高层,不同于下方的喧杂,来者非富即贵。

    一门之隔,连殊静听着房内的动静,时高时低,偶尔传出奇怪的响动。

    连衡目力甚好,耳力不济,而连殊恰与他相反。他听不明其中的热闹,而她仔细辨认,男人多,女人少,伴着流转弦音,靡靡乱响。

    “你敢诓我?!”

    “公子又输了……”

    “郁照在哪里?说!”

    “等公子赢了便晓得了。”

    “你们若不说,我现在就走……”

    “……”

    室内,帘栊后走出一道娉婷人影,身如扶风杨柳,色若春晓之花,一张口,胜似莺啼燕唱,妙音天成。

    她咬唇:“沈郎君,奴家名唤玉照。”

    沈玉絜端看此女,怀抱琵琶,妖妖调调,除了名字的字音相同,再无哪处和郁照有关。

    郁照人间蒸发一般,留他一人苦寻。

    有关她的一星点的线索,沈玉絜都不肯放过。

    沈氏家教甚严,清同苑这种乌烟瘴气地,他往前是从不主动来的。

    沈玉絜气郁,平日里端的什么温润荡然无存,茶盏猛然掷出,泼了一桌、瓷片碎裂飞溅。

    而被瞪看的娼女则是轻呼着后退了,尤恐被贵人迁怒。

    沈玉絜的声音不算高,透过门墙刺入她耳中,也只剩那个名字最清晰。

    沈玉絜满心满眼满口满脑全是郁照。

    郁照失踪。

    便更成其心上月痕,而活人向来是争不过逝者。

    广传郁照已经身死,可她的亲眷和沈玉絜都不相信。

    连衡问道:“姑母,可有听清室中人声?”

    连殊抚鬓修容,口吻冷淡:“在里面。”

    “姑母可要入内?”

    连殊推了推门,纹丝未动,瞥了眼连衡。

    他道:“姑母莫急,我唤小僮来打开。”

    “客人的茶室,玉奴说开便能开吗?还是说,你还有什么不为我知的倚仗?”连殊仰着脸,神态却是审视的。

    王兄对这个长子管束甚少,哪里清楚他有没有背着长辈们与狐朋狗友勾搭。

    她是姑母,即便不喜,也该表示对他的关切。

    连衡一笑带过,言辞狡猾,少年狐狸一样的漂亮、谄媚,口口声声说:“姑母可是亲封的郡主,姑母不就是我的倚仗吗?”

    不多时,小僮便碎步跑来,先小心望他一眼,而后对连殊问安,立刻为两位贵人开门。

    时下的门锁由专擅机扩的墨家后人改造过,里外皆能闭合也能打开,小僮既开了门很快退下,绝不干涉贵人的行动。

    连殊入室时,见了那样一副场景:桌上茶酒相伴,摆放着几件赌具,娼女拨唱,而沈玉絜正近近躺靠,俨然似醉卧美人膝。他面颊添妆几分酡红,襟口微微敞露,现出小片白肤,是世家子的养尊处优。

    沈玉絜手脚被缚,却也捺不住疾走之意,为牵制其行动,便有两人跪压住他双脚。

    连殊止步于三尺开外,狐疑出声:“五石散?”

    当是恒久之前的某朝,以此作风雅么?

    除却沈玉絜,在坐之人皆是生面孔,那娼女也并非他心仪的郁照。

    “文瑶郡主?”赌桌上另一人木木地站起,表情难看。

    沈玉絜闻声望来,则见了亲自来捉奸的未婚妻,而他还稀里糊涂靠在娼女膝上。

    “郡、郡主!”弦音骤断。

    盛京无人不知沈二郎与文瑶郡主是御赐之婚,天造地设的一双玉人。

    娼女受人指使侮辱沈玉絜,可面对眼前这位也心有畏惧。

    连殊默了半晌,才剜挑道:“怎么不打盆水来给沈郎君消消热意,你们叫人这样困着他,是成心折磨他吗?”

    沈玉絜,怎么被人设局坑害了呢?而来向她密告通奸的人,岂不是也存心把她一同拖入局中?

    连殊环视下来,茶室宽敞,约有十余人。

    那群人被一双姑侄杀得措不及防,沈玉絜被人抓了现行,满口喊冤,羞愤交加。

    连殊走到他面前,眼珠一转不转盯着娼女,吐字温和:“下去吧,以免误伤女郎。”

    娼女推开沈玉絜,对她千恩万谢,才刚起身逃走,便被一声称得上响亮的掴声镇住。

    再回头看,沈玉絜已颓然倒地,脸颊高高肿起红到滴血。

    “沈郎君,清醒了么?”连殊谈吐疏而不漏,言行举止皆有根据,她道,“郎君既沾嫖赌,我实在痛心,相识一场,替沈氏的长辈们管教一二,可有僭越?”

    沈玉絜怔忪地仰视着女郎,是他的未婚妻子,也是尊贵的文瑶郡主,姣好的面容匿在暗色下,眸中似倾洒碎金,清傲却熟悉。

    像谁呢……?

    他一时半刻混沌了,反而大言不惭对她的装扮指点起来:“你现在的打扮……东施效颦……”

    连殊螓首微垂,语调轻快。

    “闭嘴,你这贱人。”

    旁人听不明晰,而沈玉絜却挣扎起来,他就着仰躺的姿势,望见连殊背后的颀长衣影,艳冶如妖的少年,笑意总不达眼底。

    “姑母,你那一尺,会不会打得有些重了?要是破了相,成婚那日怎么向众宾客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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