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真要为戏阳殿下找一位老师吗?”公明景满脸震惊。
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生来活在花团锦簇里,被薄姬故意纵容溺爱,养成大字不识一个,无法无天的脾性,给她找一位老师,谁会那么倒霉?
谢执点头:“公明,你应该比朕更清楚,戏阳还有一年就将及笄,可她蛮横无礼,乖张霸道,若是不加以约束,恐怕日后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公明景默了默。
这样的话不无道理。
陛下和公主分明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却要针锋相对,而这一切都是薄姬的手笔,也因公主年幼无知,无法辨别是非黑白。
为她找位老师,确实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陛下心中可有敲定的人选?”
朝中大臣都曾遭受过公主的刁难和惩戒,对她是避之不及,若是得知陛下为公主招老师,那些老狐狸定然会装病不愿教导殿下。
就算强行要他们去,只怕也不会认真教导公主。
效果适得其反,公主与陛下之间又得平添几分误会。
所以教导公主的人选,须得慎重。
谢执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负责教导戏阳的人需要才华出众,既不能是司马家的人,更不能是那帮老狐狸,放眼整个朝堂,似乎就只有翰林院那帮人可以留用了。
这样想着,谢执脚步忽而停住。
公明景顺着他方向看去。
不知不觉间,陛下在前头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兰陵宫。
隔着一棵枯树,拱形木窗里有人影晃动,翠绿层层叠叠,阴暗明明灭灭,那位沈状元正挽起袖子,用湿透的手帕擦脸。
谢执不由看出了神。
沈狸生了一副好样貌,骨清灵秀。
用手帕擦拭时,微抬的下巴在烛火下如同一颗莹润的夜明珠,尤其是那修长柔软的颈脖,白皙到近乎透明,脆弱得能叫人一手折断。
就仿佛……那夜在玉楼台,恍惚见到的沈元昭。
他狠咬锁骨,胡乱亲吻时,掀眸望去,皎洁月色自窗边树影倾泻而下,为对方颈脖弧度镀上一轮柔光。
白腻得扎眼。
思及,谢执眸光灼热,喉结无声滚动。
公明景没能发觉他的不寻常,反而坦然笑道:“陛下可要进去瞧一瞧沈状元?”
谢执却急切打断他的话:“不必!”
说罢,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台里绯色官袍的清俊少年郎。
他怎么会胡乱想到这些?
就算沈狸再好看,也是一个男人。
他就算是死,也断然不能是那龙阳之好的……
谢执面色愈发铁青,旋即冷哼一声,拂袖大步离去。
被盯了很久的沈元昭用手帕擦了脸和脖颈后,总觉得怪怪的,但环顾四周时,整个兰陵宫只剩下她自己。
她思考许久,于是顺理成章将这一切怪罪给蚊子。
一到夏夜,这些蚊子就嗡嗡嗡,招得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汗毛倒立,都快让她以为背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真晦气!
——
第二天下朝,沈元昭心情颇好,却在司马渝这里得知一个坏消息。
谢执在翰林院挑了两个人共同为公主授课,司马渝当即二话不说将她和羊献华推上去。
他们顺利成为公主的授课老师。
想到上次在生辰宴上招惹到戏阳公主,现在莫名其妙成了她授课老师,日后指不定要被公主如何整治戏弄。
沈元昭有一种预感,修复原著剧情的任务,这辈子恐怕都完成不了了。
现下唯一的慰藉就是和羊献华隔天交错着授课,好歹还能喘息片刻。
但她还没来得及称病推辞,谢执差内侍来传话,命令她今日就去为公主授课。
沈元昭随便收拾了些授课的物件,不情不愿地跟着内侍去了宝珠殿。
此刻的宝珠殿,戏阳公主被宫人强行看管着,她一贯火爆的脾性,将殿里东西打砸一通后,抬手便是挨个对着宫女们掌锢。
“本公主要去喂雀儿,你们岂敢拦着?!”
挨打的宫女面无表情:“陛下有令,殿下不可踏出宝珠殿半步。”
戏阳怒极,又是一记耳光,然而宫女只是拱手,依旧重复着那句话:“陛下有令,公主不得私自出宝珠殿。”
其他宫人跟着纷纷跪下,这样团结一致的姿态,看似弱势,实则压根没给戏阳任何机会去选。
戏阳被她们的反应气得连连倒退几步:“好啊,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爬到我的头上。”
她就知道谢执见不得自己高兴,但凡只要自己笑一下,被他看见了,嚯,那可不得了,保管要给她安排些讨人厌的事。
按照以往这个时辰,她都是要去喂御花园里的雀儿,偏偏谢执勒令她重拾课业。
她倒要瞧瞧是那个不长眼的竟敢接了这授课。
品着茶的刘喜只是淡淡地,任由她各种发泄脾气:“殿下稍安勿躁,无非就是对付两三个授课大臣,陛下心软,很快就能放您出去的。”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些许动静。
刘喜同时和戏阳朝声源处看去,殿门被推开,外头细碎的阳光自枝叶繁茂中倾泻而下,落到对方那张白皙素净的脸庞。
沈元昭抬眸,恰好与刘喜对视。
她下意识皱眉。
刘喜捧茶的动作几不可闻地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以往。
沈元昭抱着书简踏入殿内。
戏阳见到是她,勃然大怒,当即发脾气丢去杯盏:“沈狸!”
沈元昭轻而易举的躲过,可看着碎在自己脚边的,四分五裂的瓷片,她还是拧了眉。
戏阳三年前脾性并不像如今这般暴躁,顶多小女孩心性,也不知这三年,薄姬给她灌输了什么道理,让她肆意生长成这副面目可憎的模样。
难怪谢执要为她找授课老师。
忽略掉她狠毒的目光,沈元昭不卑不亢拱手道:“公主,臣此后便是你的授课老师了。”
“沈狸,谁准你来的!”
戏阳噌的一声站起来,光着脚跑到她面前,柳眉倒竖,用绷带扎成猪蹄的手戳她的胸脯,恶狠狠的威胁。
“你,立刻给我滚,否则我就抄你满门。”
沈元昭垂眸看了她的手一眼,忍住笑意,转而道:“殿下这个手想必没办法去喂雀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