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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窗外的窥探者

    是夜,月隐星稀。

    连晚风也带上了一丝闷热。

    夜幕下的长安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坊门紧闭,唯有巡夜人的更梆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有节奏地回响。

    这一晚,王澈穿戴整齐,挎上横刀,照例带队夜巡,十余人沿着既定路线沉默地行进

    只是他周身的气压比往日低了许多,紧抿着唇,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郁气,仿佛生人勿近。

    同队的兵卒岂会看不出他的异常,只是碍于他队长的身份和此刻不佳的心情,没人敢上前触霉头。

    “王头儿这是咋了,瞧着兴致不高啊?”一个年轻卫卒小声问。

    旁边有人挤眉弄眼地调侃:“嘿,这还用问?平日里这个时辰,早该搂着家里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温存了,哪像现在,得陪着咱们这群糙老爷们喝西北风,能高兴得起来嘛。”

    “嘘,小声点,别让头儿听见了。”旁边人连忙制止,但脸上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他们都觉得这猜测八九不离十。

    这些低语隐约飘进王澈耳中,让他心头更加烦躁。

    他并非因不能回家陪伴而恼怒,而是那匹雪青色布料和随之而来的联想,反复刺痛着他的心。

    但他深知此刻职责在身,只得强行将翻涌的私心杂念压下。

    王澈握紧了刀柄,转过身去,用锐利的眼神扫过那几个窃窃私语的队员,沉声喝道:“噤声,夜巡重地,岂容嬉笑!近日盗案频发,莫要懈怠,若因分神出了纰漏,军法处置!”

    众人见他动了真火,立刻收敛神色,不敢再交头接耳。

    王澈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巡查上。

    或许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憋闷,他比往日更加警觉严厉,不放过街巷的每一个黑暗角落。

    将近四更天时,还真让他们在一条背街的巷口,撞见一个鬼鬼祟祟,正试图撬弄门户的毛贼。

    那贼人显然是个生手,听到脚步声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王澈正憋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一个箭步上前,三两下便将那贼人制服,结结实实捆了,直接扭送去了万年县衙。

    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毛贼,与上头严查的大盗相去甚远,但总算有所收获,没白熬这一夜。

    同队的弟兄们跟着松了口气,气氛缓和了不少。

    王澈却并无多少喜色,处置完贼人,便又沉默地带着队伍继续巡行,直到天色亮起,才交接班次。

    与此同时,王家小院内。

    程恬独自一人,因着心中有事,睡得并不踏实。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她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更梆声,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后墙外似乎传来些许异常的悉索响动,像是有人刻意放轻脚步,在院墙外徘徊。

    浅眠的程恬被惊醒,立刻睁开了眼睛,屏息细听。

    她心中惊疑不定,悄悄起身,就在她准备唤醒外间的丫鬟时,巷子里传来了打更人冯阿公那特有的滞重脚步声,以及他沙哑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墙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即迅速远去,消失在晨曦的薄雾里。

    程恬靠在窗边,透过缝隙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口,眉头微蹙。

    待到王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坊口时,东方尽白。

    坊门开着,打更的冯阿公却并未如常回去休息,而是拄着竹梆子,等在坊门附近,似乎专程在等人。

    “冯阿公,早。”王澈收敛心神,上前打招呼。

    冯阿公年近花甲,头发花白,一身灰衣。

    他曾是边军老兵,因伤退伍后主动担任打更人,虽然跛脚,但老人家的身手可不弱。

    王澈搬到这里来后,对他一向敬重,家里做了什么好的,也常会让阿福送一碗给孤身一人的冯阿公。

    冯阿公见到王澈,脸上露出些凝重之色,压低声音道:“王队正,你回来了,有件事,老朽觉得得跟你说一声。”

    王澈见他神色严肃,心下一凛:“阿公请讲。”

    冯阿公指了指方向,说道:“就在刚才,天快亮那会儿,我敲完五更梆,路过你家那条巷子,瞧见一个生面孔的男人,在你家院子后墙外头转悠,形迹可疑得很。

    “我故意加重脚步喊了一嗓子,那人立刻就溜了,脚程快得很,不像寻常早起之人。”

    王澈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他立刻联想到近日京畿不太平,有悍匪流窜的传闻,以及自己刚刚升任队长,负责夜巡……难道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是报复,还是巧合?

    “阿公,您可看清那人模样?”王澈急问。

    冯阿公摇摇头:“天还没大亮,看得不真切,瞧着个头不高,挺瘦溜,穿一身灰布衣裳,脸没看清,但肯定不是咱们坊里的人,老朽在这坊里几十年了,熟面孔都认得。”

    “多谢阿公!”王澈抱拳,心中警铃大作,“我这就去寻坊正,提醒他严查近日坊内的陌生面孔出入。”

    “应当的,街坊邻里的,互相照应。”冯阿公摆摆手,拄着梆子,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王澈不敢耽搁,他辞别冯阿公,立刻找到坊正,将情况说明,请他严查近日陌生人员出入,加强坊内巡查。

    坊正自然不敢怠慢,连连应承。

    王澈这才心事重重地往家走。

    刚到门口,阿福早已开了院门,见他回来得比平日迟,面带忧色,迎上来关切地问:“郎君今日回来得比平日迟了些,可是有事?

    王澈拍拍他的肩膀,没有立刻解释,只道:“进去再说。”

    他得先确保娘子的安全,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室里,程恬已经起身,正在梳妆。

    见王澈进来,她透过铜镜看到他眉宇间的忧色,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她放下梳子,转过身,轻声问道:“郎君,可是冯阿公与你说了什么?”

    王澈一愣:“娘子你……你也知道了?”

    程恬将天亮前听到的动静和自己的猜测,都简单说了。

    末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幽深:“我猜,许是前些日子我动用金饼购置田产,虽已尽量低调,但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如此数额的财物流动,难保不会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或许是牙人走漏了风声,又或许是过户时被县衙里的旁人窥见……

    几百贯钱,对于某些亡命之徒来说,已是足够铤而走险的巨大诱惑了。

    王澈闻言,拳头猛地攥紧,既是后怕,又是愤怒。

    他沉声道:“娘子放心,我已告知坊正加强巡查,日后你们出入务必小心,我会尽快查清此事!”

    程恬点了点头。

    她暗暗叹息,几百贯钱的动向,就足以引来窥伺。

    若那枯井中的巨额财物泄露风声,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个秘密,她必须死死守住,绝不能有丝毫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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