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崔府家丁的加入,坊内的巡查力度骤然加强。
他们与坊中原有的青壮配合,将整个坊区看得如同铁桶一般。
不过两日,便在深夜时分,于坊墙一处相对低矮的角落,当场擒获了一个正试图潜入的生面孔男子。
那贼人显然没料到巡查如此严密,被围住时还试图反抗,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扭送去了县衙。
一经审讯,此人是个有案底的外来流窜毛贼,他老实交代,是想碰运气趁机捞点钱帛,与什么大盗悍匪并无干系。
消息传开,坊内邻里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称赞坊正办事得力,也感念崔府援手,笼罩在坊区上空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大半。
与此同时,程恬购置城南田产的事情也顺利办妥。
有赵主事那边行了些方便,加之程恬准备充分,衙署胥吏并未刁难,地契交割清晰,税款缴纳齐全,一切手续合法合规,不留任何后患。
只是那十枚金饼至此耗尽,程恬还动用了自己嫁妆中压箱底的那部分,这才凑足了田价和各项税费。
松萝和兰果看着空了的妆匣,不免有些心疼。
程恬却只是平静地合上匣子,握住两个丫鬟的手,道:“钱财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这地契在手,才是实实在在的根基,等日后有了出息,还怕攒不回来吗?”
她沉稳冷静,两个丫鬟也渐渐安下心来,连连点头。
待到王澈休沐之日,天气晴好,程恬便提议:“郎君,整日在家闷着也无趣,不如我们出城走走?正好去看看新买的那块地,你也帮我瞧瞧,该如何规划。”
王澈自然无有不从。
夫妻二人便如同寻常踏青的伴侣,租了一辆牛车出游。
牛车出了城,视野豁然开朗,如今正是初夏时节,田间地头一片绿意盎然。
他们很快来到了刚买下的那块地前。
十亩良田,大部分都已被附近的佃户耕种上了绿油油的粟苗、菜苗,地头有一间半塌的土坯房,房后不远处,果然有一口被荒草半掩的枯井。
程恬事先早已打听过,也实地来看过,对这里的情况了然于胸。
她指着那片刚刚易主的土地,向王澈细细说明:“郎君你看,这十亩地都是上好的水浇地,好生整治一番,明年定有好收成。
“那间破屋虽然塌了,但地基尚在,修缮一下,或可给看田的人休憩避雨,哦,那边角上还有一口枯井,也不知还能不能用。”
“娘子眼光真好,这地位置不错,水源也近,好好整治,定是块肥田。”王澈一边说些,一边看着眼前这片田地,心中感慨万千。
他既为娘子有如此魄力感到骄傲,又为自己无法提供足够的支持而暗自惭愧。
娘子将家业经营得井井有条,他由衷地感到高兴,也更坚定了要努力向上爬的决心。
程恬点点头,引着王澈走向田地边缘那处废弃的宅基地。
残垣断壁间,一口被杂草半掩的枯井赫然在目。
程恬走近,用帕子掩了掩鼻,避开扬起的灰尘,这才说道:“郎君你看,这里有口井,只是荒废久了,不知还能不能用。我想着,若是清理出来,日后佃户耕种用水也方便。”
王澈探头看了看幽深的井口,赞同道:“娘子思虑得是,若有口活井,确实便利许多。”
程恬蹙眉道:“这井荒废久了,里面尽是枯枝败叶,说不定还有蛇虫鼠蚁盘踞,我本想赁两个短工来清理,又怕他们不尽心,或是胡乱要价。”
王澈一听,立刻自告奋勇:“何必雇人,这点小事,我来便是。我这就下去看看情况,不过一口井,清理起来也快。”
他正想在娘子面前多表现一二,却不知这正是她所期待的反应。
程恬露出一丝担忧:“郎君下去?可是,这井深幽暗,底下说不定有蛇虫蛰伏,或是堆满了腐烂杂物,你若要下去,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无妨!”王澈拍着胸脯保证,“娘子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先用绳子系好腰,再找根长竿,探探虚实,若有不对,我立刻上来。”
程恬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心中早有计较:清理枯井势在必行,但她信不过外人,若让王澈下去,或许会发现密室,这既是一次试探,也是一场赌博。
这枯井下可能存在的密室,是她基于梦境知晓的独家秘密,也是她摆脱命运、实现独立的核心资本。
一旦告知王澈,无论他多么忠诚,事情的性质都会变成“夫妻共同决策”。以王澈正直尽责的性格,极可能认为应该上报官府,这势必会打乱她秘密处理的全盘计划。
若今日王澈发现了,那便是天意,这笔横财注定要经由他手,她再根据情况决定如何应对。
若他没发现,那她便拥有了独享这笔财富的先机,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更隐秘地处理。
所以,程恬选择让王澈去清理,却暂时不告知密室之事。
这既利用了王澈,避免了外人介入的风险,也给自己留足了余地。
她甚至已在心中设定好了,未来把此事告知王澈的条件,至少要在她已暗中处理掉大部分财物,确保自身拥有足够独立资本之后。
程恬故作犹豫,然后细心叮嘱道:“郎君千万要小心,务必绑好绳子,先扔下去些石块探探路,你下去时也要用布蒙住口鼻,绑好裤脚,仔细检查,万万不可大意。”
王澈哪里知晓她心中这百转千回的想法,见娘子如此关心自己,自然满口答应,只当是完成一件寻常小事。
他将井口的杂物拨开,又扔下几块石头,听到下面传来沉闷的落地声,并无水声,确认井底是干的。
王澈寻来竹筐铲子等物,又借来结实的麻绳,一头牢牢系在井旁一棵老树上,另一头捆在自己腰间。
他又按照程恬的吩咐,捆住裤腿袖子,手持一根长棍,慢慢缒下井去。
程恬等人则在上面紧张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