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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终极实验

    斯德哥尔摩归来的第六个月,波士顿的初夏闷热难当。我站在哈佛医学院最大的演讲厅里,面对着来自全球二十家顶尖媒体的镜头。今天,我们将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公开实验——在全球直播下,展示梦境引导疗法对重度PTSD患者的即时效果。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实验开始前,艾默生教授最后一次确认,“如果失败,诺贝尔奖的光环也保护不了你。”

    我看向观察室里那位特殊的受试者——大卫,一位在阿富汗失去双腿、饱受噩梦折磨十年的退伍军人。他对我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科学需要经得起检验。”我对着麦克风说。

    弗洛伊德老师站在演讲厅的角落,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在我的时代,我们只能在诊室里进行个案研究,”他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你们这个时代的透明度,既令人钦佩又令人恐惧。”

    实验开始。大卫戴上我们最新研发的“绘梦仪Pro”,设备自动校准的柔和蓝光在昏暗的演讲厅里闪烁。巨大的屏幕上分三块显示:实时脑电波、生理指标,以及大卫模糊的梦境情感可视化图像。

    前两个小时很平静。大卫的睡眠周期正常,梦境情感维持在温和的绿色区域。但就在即将进入第三个REM周期时,警报响了。

    屏幕突然变成刺眼的红色——心率飙升到140,呼吸急促,皮肤电反应剧烈波动。这是典型创伤性噩梦的征兆。

    “要不要干预?”控制室里的艾米莉声音紧张。

    “再等等。”我紧盯着屏幕,“让系统自动响应。”

    三秒钟后,系统启动干预程序。特制的雪松香气开始释放,同时播放与大卫童年美好记忆相关的海浪声。这是我们在前期准备中发现的对他最有效的声音线索。

    奇迹发生了。

    屏幕上的红色警报在三十秒内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代表平静的蓝色。大卫紧绷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稳深长。

    观察室里响起压抑的惊叹声。记者们低头快速记录,摄影师们调整焦距捕捉着这一转折。

    两小时后,大卫自然醒来。当他坐起身时,眼中带着我们从未见过的清澈。

    “我梦见了小时候的海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稳,“没有爆炸,没有硝烟,只有我和父亲在钓鱼。”

    整个演讲厅陷入寂静,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多位资深记者起立致敬,连最持怀疑态度的科学记者也露出了信服的表情。

    但实验还没有结束。

    在随后的心理评估中,大卫破天荒地主动谈起了那场改变他命运的爆炸。更令人震惊的是,当他描述这段经历时,生理指标始终保持稳定——这在过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记忆还在,”评估心理学家在报告中写道,“但与之绑定的创伤性情感反应显著减弱。”

    直播结束后,数据如潮水般涌来。全球超过两千万人观看了实验,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的讨论量突破十亿。科学界迅速分成两派:支持者称之为“心理治疗的历史性突破”,质疑者则警告“这可能是思想控制的开始”。

    最激烈的反对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渠道——某位著名哲学家在《纽约时报》发表评论,质疑我们“剥夺了人类通过痛苦获得成长的权利”。

    那天深夜,我收到了一封特别的邮件。发件人是一位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幸存下来的心理学教授,现已98岁高龄。

    “亲爱的林教授:

    今天我观看了你的实验。在我漫长的生命中,见证过太多试图消除人类痛苦的努力,但你的方法与众不同——它不是消除痛苦,而是转化痛苦。

    当年在集中营,正是那些宁静的梦境让我们保持人性。如果当时有这样的技术,或许能拯救更多灵魂。

    请继续你的工作,但要永远记得:技术是工具,而人性的光辉在于我们如何使用它。”

    读完这封信,我久久不能平静。

    “他说的对,”弗洛伊德老师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当年我研究潜意识,也是希望帮助人们理解痛苦,而不是逃避痛苦。”

    随后的日子里,我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一方面,患者求助信如雪片般飞来;另一方面,伦理争议愈演愈烈。甚至有抗议者举着“不要控制我的梦”的牌子在哈佛园示威。

    在团队内部,分歧也开始出现。

    “也许我们应该暂停一下,”陈浩在视频会议中建议,“等舆论平息再说。”

    但苏晴坚决反对:“那些正在受苦的患者等不了!”

    关键时刻,大卫的后续评估结果出来了。在随后一个月里,他的PTSD症状持续改善,甚至开始使用义肢进行康复训练。

    “这个技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但不是通过消除我的记忆,而是让我学会与它们和平共处。”

    这句话成为了转折点。随着更多成功案例的积累,质疑声逐渐被证据说服。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主动联系我们,希望开展大规模合作研究。

    在季度总结会上,我看着团队成员们疲惫但坚定的面容,说:

    “我们证明了,科学可以在阳光下进行,真理不惧怕检验。现在,我们要把这个技术带给更多需要的人。”

    弗洛伊德老师注视着我们的讨论,眼中带着深深的欣慰。

    “知道吗?”会后他对我说,“百年前,心理学还在为获得科学地位而挣扎;百年后,你们已经站在了科学伦理讨论的最前沿。”

    是的,我们站在了前沿。但这条路上没有现成的地图,每一步都需要谨慎,每一个决定都关乎未来。

    终极实验的成功不是终点,而是打开了更多问题的大门。当我们能够影响人类最私密的梦境世界时,如何守护人性的尊严?当技术能够缓解痛苦时,如何保持生命的完整?

    这些问题没有简单答案,但至少,我们开始了这场对话。在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能够提前思考这些问题的,不是最聪明的人,而是最有责任感的人。

    而我们,选择成为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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