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的刘明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脸上挤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他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尖利地打破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诸……诸位!还请听我一言。”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将所有还沉浸在诗词意境中的人惊醒。无数道目光,带着不满、疑惑、诧异,齐刷刷地射向刘明轩。
刘明轩感受到那些目光,尤其是来自欧阳墨方向的锐利视线,心头不由得一紧。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指着方云逸,用颤抖却刻意放大音量的声音喊道!
“欧阳先生!诸位大人,切莫要被此子骗了。他……他这首将进酒,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所作。这是他抄袭、窃取而来!”
“轰——!”
此言一出,刚刚稍有缓和的殿内,再次爆发出剧烈的哗然。
抄袭?窃取?
欧阳墨眉头瞬间紧锁,那双睿智的眼睛如同两柄利剑,直刺刘明轩,声音带着一股独有的威严,缓缓开口!
“你小子,是吏部侍郎刘文正之子吧?”他直接点出刘明轩的身份,语气沉凝。
“你可知道,这样无故指控他人抄袭,尤其是指控他人窃取如此……惊世之作,是需要何等确凿的证据?”
“文人风骨,首重便是品行,若是你信口开河,污人清誉,乃是文道中的大忌,为天下读书人所不耻!”
“你若拿不出真凭实据,今日之言,恐将为你,乃至为你刘家,招来弥天大祸。”
欧阳墨的话语,字字千钧,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他显然极为不悦,这等传世诗篇若被污为抄袭,简直是玷污文坛!
坐在官员席位的刘文正,听到自己儿子竟然跳出来指控方云逸抄袭,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这个儿子,今日是疯了不成?
刘文正下意识地看向赵元明,恰好捕捉到赵元明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冰冷与暗示。
他的心瞬间沉了谷底。刘文正明白了,这是赵元明的安排。是狗急跳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翻盘的手段!
可这手段……太过卑劣,也太过凶险。
以他对赵元明的了解,此事若成,刘家或许还能得那一时之利。
但若失败,或者中间出了任何纰漏,赵元明绝对会第一时间将他们刘家当做弃子,甚至落井下石,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们头上。
指望赵元明事后搭救?根本是痴心妄想!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悔恨攫住刘文正,他脸色煞白,想要出声制止儿子,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面对欧阳墨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威压和严厉质问,刘明轩只觉得双腿发软,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刘明轩强自镇定,努力的挺了挺胸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笃定。
他直视着欧阳墨,信誓旦旦地再次开口。
“欧阳先生明鉴!”
“学生绝非信口雌黄!学生有证据!”
他伸手指向方云逸,语气变得激昂。
“这首诗词,学生曾在…曾在我刘家一位已故老祖宗留下的私人传记手稿中看到过!”
“内容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是,老祖宗手稿中所载,此诗名为《狂歌行》,而非《将进酒》!”
刘明轩话音顿了顿,继续编织着谎言,试图让它听起来更加的可信。
“只因为几年前,我刘家祖宅不慎遭了毛贼,许多珍贵藏书和手稿不幸失窃,其中就包括有记载此诗的老祖宗传记。此事当时还报了官,京兆府应有记录可查!”
刘明轩越说越顺,脸上已然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一直以来,我刘家都以为此诗随同传记一同湮灭,引为憾事。”
“却万万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以此种方式重现。而且竟被此无耻小贼改头换面,据为己有!”
他猛地转向方云逸,声色俱厉地喝道!
“方云逸!定然是你们方府勾结贼人,盗取了我刘家祖传诗稿。”
“如今你竟然还敢在此欺世盗名,公然剽窃!你……你简直是我文道败类,罪该万死!”
刘明轩这番说辞,听起来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俱全,甚至提到报官记录,看似滴水不漏,瞬间将一顶“盗窃抄袭”的滔天罪名,狠狠扣在方云逸和方府的头上。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方云逸身上,带着惊疑、审视。
“难道……这震撼人心的诗篇,真的不是他所作?而是窃取自刘家?”
殿内死寂般的震撼,被刘明轩这石破天惊的指控撕开一道口子,旋即被更汹涌的疑云和窃窃私语所充斥。
一道道目光皆是在方云逸和刘明轩之间逡巡,试图从两人脸上找出真相的蛛丝马迹。
然而,处于质疑中心的方云逸,在听闻这荒谬绝伦的指控后,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被揭穿的惊慌或愤怒,反而像是听到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从他喉间溢出,这笑声起初低沉,继而越来越响,最终化作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恣意而张扬,似带着一抹嘲讽与悲凉,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方云逸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角甚至沁出些许生理性的泪花,那单薄的身躯在狂笑中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笑过气,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癫狂与不羁。
笑了好一阵,方云逸才缓缓止住,他用指尖拭去眼角泪痕,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倏地刺向脸色已然有些发白的刘明轩。
“好!好一个刘家老祖!”
“好一首《狂歌行》!”
“好一个……祖宅失窃!”
方云逸声音带着笑过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们刘家……还真是低调得令人感到佩服啊!” 他刻意加重“佩服”二字,其中的讥诮意味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如此足以传唱千古、且能光耀门楣的诗篇,竟然一直默默无闻地埋没在你们刘家的祖宅之中,不见天日?”